周围发出了一片倒吸一口凉气的微小声响。就连一贯八风不动的东宫太监总管李来福,也不禁掀了掀眼皮,瞥了韩侧妃一眼。
韩侧妃张嘴想要反驳,还未出声,就被云锦压了下去:“真正的茜草偷偷摸摸与韩山约会时,假茜草就会以她的身份活动,这样更加没有人产生怀疑。当真茜草回归时,假茜草便蛰伏着。
其实真茜草与韩山已经珠胎暗结。茜草在安乐堂治病时,一位医女摸出了她的喜脉。
宫女怀孕,只有两条路:一,飞黄腾达;二,死。
茜草跪地哀求医女为她隐瞒,医女见她可怜,便也动了恻隐之心,答应下来。在宫中生活多年,茜草虽然在感情上过于天真,但对于人心还是了解的。在医女面前,她将韩山隐瞒得死死的,同时她也并未将医女知晓她怀孕的事告诉韩山。如若不然,这医女只怕也活不长了。
为母则刚。茜草哪怕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考虑。而韩山显然是给了茜草承诺,使得她敢于下手谋害二公子,犯下这诛九族的大罪。”
黄庶妃没有想到事情会这样曲折,但她已经是相信了云锦的话。她颤抖着嘴唇,想说什么,喉咙又好似堵着棉花,什么也说不出来。
“哇……”
倒是黄庶妃身边的严庶妃高声地哭了起来:“太子妃娘娘,妙欣无辜被冤屈,妙欣委屈啊……还有妙欣可怜的孩儿……”
“严妙欣你给我闭嘴。”韩侧妃恶狠狠地剜了严庶妃一眼,训斥道。
严庶妃惊恐的双眼里含着泪花,压抑着哭声看着楚楚可怜。
韩侧妃将目光收回,又向云锦说道:“太子妃娘娘,如今这医女何在?可否请她前来对质?”
“医女自然是在的。安乐堂共有医女九名。其中五名医女为茜草摸过脉。前些日子清规道爆发了小规模的疫病,太医院已经遵陛下的旨意,派出了院派,并带着这五名医女前往清规道。”
“太子妃娘娘果然好手段。只是为了一个小小的宫女动用了这样庞大的人力,值得么?”
“韩侧妃高看我了。须知祥瑞、疫病,乃是应天时而发,我何德何能,操纵天机?我只不过使了些小手段,让医女们离宫,保她们一条性命而已。”
韩侧妃脸色有些微微苍白:“太子妃娘娘,您的故事里有一个漏洞——既然韩家有能耐让一个洒扫丫头连命都不要,指正是收了严庶妃的金子谋害二公子,那为何不直接让洒扫丫头去做,而非得弄出什么真假茜草,还搭上了韩家的后辈,韩家的名声?”
云锦侧头想了想,笑道:“韩侧妃,你不觉得由始作俑者来问原因,很可笑么?
我才刚说过了,你谋害二公子的证据,我没有。一切只是我的推断,我根据已有的线索做出的推断。二皇子夭折,受益最大的人,只有你,韩侧妃。
东宫里九位妃妾,生育者有三,你生育大公子,黄庶妃生育二公子,李庶妃生育大姐儿。二公子夭折了,太子便只剩下大公子这一条血脉。
你在东宫,甚至整个皇宫里的人脉都不少。扫洒丫头只不过是嫁祸严庶妃的棋子,折进去了,也没什么。你将茜草掉包,一计若是成了,最好。一计不成,估计你还会有后手,将来还打算要做什么,我可就说不上来了。”
云锦话里话外的意思,黄庶妃哪里还不明白,韩侧妃分明是不把二公子害死不会罢休,并且还将谋害二公子的罪名推到严庶妃身上,挑拨两人斗个你死我活。一石二鸟,果然好计策啊。
黄庶妃心如刀绞,又痛悔非常。恨韩侧妃心狠手辣,悔自己有眼无珠。
“韩淑萍,我要杀了你。”
黄庶妃身形飞快,红着眼睛扑了上来,双手作势,掐在韩侧妃的脖颈。黄庶妃爆发着恐怖的力量,一脚踢开拦路的小木几,发出噼啪的声响。
韩侧妃毫无还手之力,被黄庶妃掐得几乎要窒息了过去。
“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护着你们主子?”张落霞提高嗓门,呵斥道。她冷眼旁观,早已经不再担心自己卷入的是是非非。既然云锦已经出手,自然有办法将事情处理得妥妥帖帖。
一旁的宫女们方才如梦初醒,连忙上前,七手八脚,将两人分开。
韩侧妃踉踉跄跄,若不是有宫女搀扶,就要跌倒在地上。喘着粗气,看着宫女们将十分费劲地黄庶妃将阻拦着,韩侧妃斩钉截铁地说道:“太子妃娘娘,您这是栽赃、陷害。我是无论如何不会承认的。”
“我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但也不会随便冤枉好人。秀蓉,将东西拿来,给韩侧妃看看。”
“是。”秀蓉应着,转身,从博古架上拿来一个小木盒,将之交给云锦。
云锦打开,在场的每一个人,包括发髻凌乱的黄庶妃,都好奇地睁大双眼,平息静气——
只见里面,是一支金镶红宝石蝶恋花步摇。
金箔打制的花瓣,薄如蝉翼。蚕豆大小的红宝石火光四射,三串流苏缀着水滴状的红玛瑙。
“这支步摇形制精美,材质贵重,是茜草为了感激医女为她隐瞒怀孕一事而赠送的。仔细看,金托底下,有‘留’字印记,应该是‘留仙坊’的出品。韩侧妃,据我所知,留仙坊是韩家名下的产业,其制作的首饰花样繁杂,深得身份高贵和富有的女子喜爱。”
“留仙坊敞开大门做生意,只要出得起钱,任谁都能买到这支步摇。”
“茜草从未出过宫门,拿着三等宫女的月例银子。她身边出现了一支留有韩家印记的,不是一般人能够买得起的步摇,难道不值得怀疑?”
云锦掩上盒盖,将木盒随手放到一边,说:“好了,关于二公子被谋害一事,该说的,我已经说完了。
现在,就说说韩侧妃你是怎样下手,使得严庶妃小产。
张侧妃入侍贤王府之前,一直是你在管事。府里的大小事项,你涉入很深。即便后来将管事的权力交给张侧妃,你在府中的影响力依然不可小视。
严庶妃有孕后,你先暗中命膳房安排燥热食材,日日大补,使得严庶妃心火旺盛,坐卧不安,恨不能多食瓜果寒凉之物。而后,你又买通猫狗坊太监,以白猫令严庶妃小产。猫狗坊的太监和膳房管事都已经被我拿下,交到审刑司,这一回,我可是有确凿证据的。”
话说到这份上,韩侧妃心里知晓大势已去。一脸平静地:“我始终是慢了一步,要是早将猫狗坊和膳房的人都处理干净,就好了。”
“你不是慢了一步,而是你太过于急躁。既然你已经决定要以食材相克,寒热相冲,使严庶妃小产,却又为何在指使猫狗坊出手?嫁祸黄庶妃?牵连张侧妃?你的心太大,想要的东西太多,妄图一网打尽。
其实你铺开的场面越大,造成的漏洞也就越多。猫狗坊在东宫之外,你想要不动声色地除去一个人,是很困难的。茜草实在是一个太特别的例子。何况人不是你想杀就能杀得干净的。与谋害二公子时耐心地一环扣一环相比,实在是天差地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