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锦抬手,制止了黄庶妃的话,继续说道:“那个负责洒扫的宫女,只是韩家推出来的一个替死鬼,连带着将严庶妃也扯进泥潭里。对于百年权贵的韩家来说,找出一个愿意牺牲性命,换取全家荣华富贵的丫头,应该不难。
黄庶妃,你所调查的茜草并非真正的茜草,而是另有其人。真正的茜草,如今恐怕已经死了。
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黄庶妃的院子里,有一个从宁城进宫的宫女,名叫茜草。她十岁进宫,父母相继逝世,只留下一个极生疏的兄长。
茜草性格内向,不爱说话,不善交际,在宫里独来独往,几乎没有朋友。她先是被分到针线房,几年之后,进了黄庶妃的院子,成了一名管理瓷器的宫女。
一日,茜草偶然地与宫里的三等侍卫韩山相遇,之后不久,两人便有了私情。这一段日子也许是茜草一生最快乐的时光了。可是好景不长,茜草染上了怪病,身上,脸上长满了红斑。她被迁出黄庶妃的院子,送到专门收容患病宫女的安乐堂。
一个月后,茜草的病情痊愈,回到黄庶妃院子里继续差使。可是没有人知道,回来的茜草已经不是当初的茜草,而是另外一个与她身量相当,容貌相似的人。真正的茜草被安顿在冷宫的一个角落里。
冷宫颓桓败瓦,人迹罕至,根本没有人会料到,有人躲藏在那里。
茜草靠着韩山给她送去的东西维持着日常生活,她小心翼翼,因为被人发现了她的存在,就是死路一条。
这样的日子当然是难熬的,不过当有人给了茜草一个承诺,说是一定会将她带出宫去,过上好日子,有了希望,再难熬的日子也会甘之如饴。
在茜草被偷带出宫之前,应该是有人指使她趁着二公子沐浴的时候,悄悄地打开窗户。
茜草对黄庶妃的院子很熟悉,而且当天,二公子屋子里的人被安排得相当巧妙,避开了茜草的行踪。
黄庶妃将院子查了一次又一次,自然查不出来真正的原因,因为她要查的,是一个根本就不存在的人。
茜草行事后不久,便被偷偷地运出宫去,至于她的下落,就只有天知道了。”
听了云锦的话,黄庶妃目瞪口呆,脑海里一片空白。怎么会是她?平日里一向和善,暗地里也曾给予过自己帮助。怎么会是她?
好长一段时间,黄庶妃才颤抖着伸手,指着韩侧妃:“真的……是你?”
韩侧妃心念飞转,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策怎么就被云锦轻描淡写的说了出来,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漏洞?更为可怕的是,她连韩山在计划里扮演的角色也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她是想要将自己和韩家一同置于死地么?
连个眼神都吝啬给黄庶妃,韩侧妃只冷笑着对云锦道:“太子妃娘娘,您的故事很精彩。可是您有什么证据证明这个故事是真的?又有什么证据证明这个故事是我主谋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呀,太子妃娘娘。”
云锦叹气:“你说得对。我没有证据。
事过境迁。茜草消失,冷宫里的痕迹被你的人清理得很干净。韩山行事小心,有线索,却并未给人抓到什么把柄。
茜草是一个极为合适的目标,她孤僻,不与人来往,与家里也鲜少联系,相信在许多人的心里,茜草只是一个模糊的存在。
一场大病之后,哪怕容貌、身形有所改变,也会被人认为理所当然,就算是有人起了疑心,可谁又会为了一个与自己根本没有交情的小宫女出头。何况在你确定茜草为目标的时候,就已经秘密派人,日夜观察着茜草,学习她的语气,动作,步态和生活习惯。
在茜草行事的那一天,假茜草为了让人人印象深刻,故意与其中仆妇们聊天,并起了言语上的冲突。表演得过了,韩侧妃。”
韩侧妃瞳仁一缩:“太子妃娘娘这是从何说起?”
“茜草的性子,又怎会与人发生冲突?”云锦问。
“这又有何奇怪的,说不定太子妃娘娘口中说道的宫女茜草开了窍,性子变得活泼了……”
韩侧妃的声音越来越低,她自己这番话也说得勉强。一个沉默了十几年的人,一夜之间改变了性子,这本身就不同寻常。
云锦凝视着韩侧妃,似笑非笑。
韩侧妃硬着头皮:“就凭这个太子妃娘娘就想定嫔妾的罪?嫔妾不服。”
“我查阅过最近半年,三等侍卫韩山的值勤记录,很完美,没有任何瑕疵。不过三等侍卫里有不少人曾经露了口风,韩山经常以金银或者酒食为酬谢,请侍卫们代替他值勤。
按照宫里的规矩,侍卫非值勤时,是不能进宫的。而韩山进了宫,却又请人代为值勤。期间,宫门护卫并无他出宫的记录,那么他消失的一段时间,会去了哪里呢?”
韩侧妃紧抿着唇,她强迫自己对上云锦的眼睛,这种情况下,绝对不能退缩,一旦退缩,就代表了认输。一旦认输,自己,连同韩家,都会落入深渊,万劫不复。云锦那带着戏谑的眼神,仿佛洞明一切,能够看透人心。让韩侧妃的心头浮起一波又一波的恐慌。
“太子妃娘娘果然好手段,连侍卫的值勤记录都能得到。不知这皇宫里,是否还有您不知道的事?”
“我虽然不管事,并不代表我不知事。”云锦意味深长地:“皇宫里的每一块石头,都会说话。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韩侧妃的手藏在阔袖里,发狠地捏着木珠,微微地颤抖着。这串被大法师法力加持过的木珠,往日里总能让她心境平和,而今日却似乎失去了它的魔力。
她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太子妃娘娘,我还是那句话,若是您有证据,我心甘情愿地领罪。若是您没证据,那便是污蔑。不仅污蔑了我的名声,甚至连嫔妾哥哥的儿子韩山也被太子妃娘娘你加罪在身。我拼着命不要,也要求陛下、太后娘娘为我主持公道,韩家的名誉,不能被玷污。”
“韩家为了你,可算是下了血本。
韩山是你哥哥的三子,虽然不是承宗的长子,但天资不错,年纪轻轻便已经是三等侍卫,前途不可限量。翩翩佳公子,却毫无仁义道德,视律法于无物。偏偏去做那等欺骗感情,谋害性命的事,甚至连自己的亲骨肉也不放过,可耻、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