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锦儿”,透着与别不同的亲近和暧昧。
冯太后八风不动,连眼皮都没抬一下。顺手接过递过来的参茶,好整以暇,一口接一口地喝了小半盏。
她是真的累了。而面前的人,又不容易应付,不得不逼着自己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哀家对大祭司今夜的所做作为很不满。”伴随着话语,手里的绿玉茶盏重重地砸在黄花梨小几上。“所谓礼仪,首先便是尊重。尊重别人,尊重自身。挂念锦儿,可以光明正大地来见。你是什么样的身份,又何必偷偷摸摸,使一些不入流的手段?”
冯太后的威严,并不体现在她的咄咄逼人。她是沉着强韧的,不容侵犯的。
凌少卿很诚恳地:“我在前来京城的路上,收到锦儿旧伤复发的消息。情不自禁……还请太后娘娘见谅。”
太后母仪天下,地位尊贵无比。深夜摸进她的宫殿,无论理由是什么,都说不过去。
冯太后冷笑:“好一个情不自禁。我的锦儿是尊贵的公主,是燕国贤王未过门的正妃,是何时与大祭司有情,私相授受?”
凌少卿的眸光一沉,薄唇紧抿,脸色变得冷冽沉郁。
“毓秀宫虽不能说严密如铁桶,但也不是任谁都能随便出入。大祭司如入无人之境,你埋下的钉子,怕是级别不低。今夜之后,钉子暴露,花费的精力、心血,通通付诸东流。只为了知道锦儿好不好,大祭司,值得吗?”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行动是心意的表达。
冯太后很轻易地便洞察了他的心意。
冯太后的问题凌少卿从未考虑过,他只是想做,就去做了。
如今细细思量,只淡然一笑:“她值得我付出所有。”
冯太后身体前倾,逼视,逼问:“神庙的职责呢?你也可以为了锦儿放弃吗?”
这几乎是一次坦诚相对的谈话了。
凌少卿并不讶异冯太后知道得这样深入,所以很平静:“神庙的职责我必须背负一生。”
“如果有一天,锦儿和神庙冲突,你会怎样做?”
“我会尽力周旋。”
“无法周旋?”
“我会尽力保住锦儿。”
“锦儿和神庙,只能择其一。”
凌少卿紧皱着眉峰:“太后娘娘,我不会让这样的情况发生……”
“你是人,不是神。你无法未卜先知,你无法掌控一切。当你利用自己的感情为筹码,设下赌局的时候,可曾想过会连自己的心都输了出去?如果真到了要求选择的那一日,你会如何?”
冯太后的双眼精光四射,紧紧地攫住他。
选择本身,是一种割舍的过程。割舍,则意味着痛苦。
“太后娘娘,我……不知道。”
“通往权力的巅峰,必定需要经历辛酸和苦痛。往往最先牺牲的,是你最亲近的人。有时候,这是一种交换。”
人生由来多缺陷,谁又能十全十美。
冯太后语重心长地说:“大祭司,你的反应在我的意料之外。坦白说,我本以为你会敷衍我的问题,随口给我一个很简单明了的答案。但你是真正的用了心,所以你为难。你是否知道,这一条路,很难。往日锦儿曾用了许多的法子,甚至不惜往自己身上泼脏水,可是燕国始终坚持婚约。无双门坐大,燕帝需要引入外力来抗衡。锦儿无疑是个合适的人选。”
有本事,有地位,有胆量对凌少卿说教的人并不多,冯太后就有这个资本。凌少卿很认真,很耐心地听完了她的话,轻声地:“我知道。”
“那么你还想要继续追求和维护这份感情吗?”
凌少卿的眼神清澈而又坚定:“是的。太后娘娘,请您相信,我并不是心血,锦儿,是我记忆中美好感情的延伸。我不想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