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官道迤逦而行,粉的花,绿的叶,流淌的小河,农家的篱笆,袅袅的炊烟,不知不觉中,好似走进一幅夏天的画儿里。
到达京城,是八天后的戌时末。
这八天的路程,云锦忐忑不安,急于想知道冯太后的确切病情,又怕知道了自己无法接受。心急火燎之下,她根本顾不上回公主府,径直进了宫。
泛着黄晕的灯火,森森的树影,怡人的清风,整齐成列的侍卫们沉默地巡过,皇宫好似安静地在熟睡。
毓秀宫。
与宫里其他宫殿的花团锦簇相比,毓秀宫显得分外淡雅,甚至于苍凉。有两株古老的柏树,根繁叶茂,挺拔峭立。树皮十分粗糙,沟沟壑壑的,像是老人失去活力的皮肤,正在默默地诉说着岁月的风尘。
正殿。
冯太后慵懒地倚在贵妃榻上,附近摆了几盏宫灯,她正翻看着一册书。
隐隐地听得殿外似乎有些喧哗,人老了,似乎特别敏感,经不起一点呱噪。
冯太后皱着眉头,不满。
合上书册,叫来一个小丫头:“你去外面看看,怎么吵起来了?”
小丫头步子还没迈出殿门,只见脚步轻快,喜气洋洋地走了进来:“娘娘,陶城公主回来了。”
“祖母。”
人未到声先至。云锦按耐不住激动的情绪,高声地呼唤着。
冯太后直起身,搭在身上的丝毯悄然无声地滑落在地上。
看着几乎是从天而降的云锦,她的脸上先是有着难以置信的表情,然后便是舒缓着,开怀地笑了起来。
云锦风尘仆仆,身上的衣衫来不及更换,都皱皱巴巴的,冯太后见状,不禁嗔道:“怎么赶得这样着急?先遣回来报信的人不是说要十天才到么?”
云锦上前很是自然地握住了冯太后的手,虽然已是初夏,但她的手冰冰凉凉的,像是在冰水里浸泡过一般。细细地端详着,才发现她消瘦了不少,眼窝浅浅地凹了进去,颧骨微微凸了出来。素丝缠枝花中衣穿在身上,松松垮垮的,有一种弱不胜衣的感觉。
云锦鼻头一酸,张开双手便轻轻拥着冯太后:“祖母,锦儿想你了。想要快点见到你。”
千言万语,都比不上一句想你了。
冯太后也很动容,她眼眶微红,轻轻拍着云锦的后背:“祖母也想锦儿。路上辛苦了,来让祖母好好看看。嗯,倒是没瘦,就只黑了一些。”
见冯太后精神还不错,云锦悬着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问道:“祖母,我听冯大人说您病了,现在您觉得如何?是哪里不舒服?”
冯太后慈爱地:“哪里就有那么严重了,只不过觉得懒懒的,胃口不太好罢了。”
握着云锦的手羊脂玉石一般,白皙依旧,但深青色的血管和脉络都凸显着,清晰可见,显得触目惊心。
云锦不悦:“太医院的御医到底有没有真本领,连个风寒都束手无策。”
“不怪他们,毓秀宫的药渣都堆成了小山,是我自己不爱吃药罢了。”
“祖母,这可不成,生病怎么能不吃药呢。从今儿起,您吃一碗,锦儿陪着您吃一碗。我们分甘同味。”
冯太后板着脸:“分甘同味哪里是这个意思。何况药是什么好东西?能吃着玩儿的?好了,你的心我知道了,祖母听你的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