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
云锦解下蒙在眼睛上的药白绸,眼睛恢复如初。
二十天后。
秋色明媚。
灵泉山上,满地铺陈的金黄,书写着流年的诗篇。
出城游玩的云锦偶遇光善侯次子李萧炎。云锦留下两封密信,并叮嘱他,一封交给光善侯李廉,另一封交给护国公叶绍天夫人李可娟。
两个月后。
秋意浓浓。清冷的月光,映照着深闺里的梳妆台。
长庆帝从宗亲中挑选了三名德容兼备的女子,封为县主,分别赐婚光善侯、永烈侯、光列侯的子嗣。
三侯沐浴天恩,感激涕零。
四个月后。
冬至,北风劲吹,珠帘空垂。
陶城。
钱匡带人闯入民居,将一名百姓殴打成重伤,折断。
苦主当街拦截陶城刺史的轿子,高举状纸喊冤。原来苦主的祖辈,也曾高官厚禄,虽然子孙不才,家道中落,但还是收藏了不少珍宝。钱匡眼馋,明买不成,便来明抢。
五个月后。
飞雪连天,处处琼花玉树。
京城。
御史上书,弹劾陶城刺史贪赃枉法,包庇钱匡,任其逍遥法外。长庆帝大怒,重新任命陶城刺史,并下令严查。
七个月后。
春寒料峭,寒雨凄凄。
陶城刺史上奏,钱匡恶行累累,罪无可恕。并由此牵扯出护国公叶绍天多次包庇、回护,为其脱罪。
九个月后。
一夜春风来,万树梨花开。
长庆帝派右相苏睿安、兵部尚书殷远郊同赴陶城,彻查。
十个月后。
盛夏,阳光灿烂。
叶绍天被查出贪墨兵士饷银,并虚构兵器损耗,以骗取朝廷银两。
十二个月后。
日出日落,花开花谢。
悠悠岁月,转眼已是一年。
长庆帝下令,褫夺叶绍天护国公爵位,由世子继承。叶绍天押往京城,受审。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灵泉山,石溪寺。
自去年秋天来过一次之后,云锦便喜欢上了这个地方。
一片石崖峭壁,刀削斧裁一般,被风雨雕琢成天然屏风。婉转而入,踩着山石铺设的小径攀行,只觉得豁然开朗,入目满是古木参天。
清凌凌的小河顺着山势盘旋,或者隐约,或者和缓,或者湍急。遇上了岩石的时候,拍打着,溅起朵朵碎玉般的浪花。
河上,驾着一座木质小桥。灰扑扑的藤蔓,将小桥紧紧缠绕。
有一座亭子,竟是由稻草所搭建,看上去摇摇欲坠,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它卷走。不过在这青山绿水间,却不显得突兀,反而有一种返璞归真的味道。
梧桐树,泛红的叶儿落了,枝桠在秋风中挥舞,说不尽的苍劲寂寥。
坐在树下的石凳上,听着灵泉咏清风,看着枝头凝甘露,惶惶然有一种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的感觉。
燕羿风隔三差五地捎来书信,随信而来的,是一些精致的小玩意。他的文字很生动,生气了,云锦似乎能够感同身受,快乐了,云锦也随之会心一笑。
云锦也提起笔,写下点点滴滴的心情。只是时日久了,到底有些怅然,写在纸上的一万句关心,也抵不上一个温暖的拥抱。
没有陪伴,没有依靠,只有等待。
凌少卿常常入宫来,有时候是侍卫的打扮,有时候穿着太医的官服。各种各样的颜色的衣衫都见过了,云锦觉得还是碧色最衬他。
很多时候,两人并没有太多的话要说,云锦拿着一册书,凌少卿摆开棋盘,偶尔目光交汇,又很快移开。一天的时间,便这样消磨了去。
三个月前,凌少卿离开连国京城。
习惯了他的存在,当他离开,说不上伤心,说不上难过,只是心里头,好像少了些什么。
叶绍天失去了护国公的爵位。
叶家先祖为连国建立了卓越功勋,连帝除了褫夺了叶绍天的爵位之外,只是象征性地罚了他三年的俸禄,便将他放归了西省。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云锦很平静,出乎意料的平静。翠儿遇害的悲伤渐渐沉淀在时间的背后,当她终于可以理智地思考问题,才发现她除了送出两封信之外,什么都没有做。
她像是一个顽皮的孩子,不知天高地厚地划亮了一根火柴,点燃了火炮的引信,接下来的惊天巨响,就由不得她来控制了。
京城、陶城,朝堂内外,长庆帝和冯太后各自推动着各自的力量,却又合作得无比默契。
想深一层,四侯嚣张跋扈,长庆帝和冯太后隐忍多年,早已经蓄势待发,不过是需要一个合理的借口,免得兔死狐悲,引发朝堂动荡,伤了老臣子的心。
叶绍天无所顾忌,得罪了公主,实质,是对皇权的藐视。这个理由足够了,他纵然落魄了也不冤。
云锦很沮丧,这又一次让她深刻地意识到,自己是个无能的人。她很想做一株挺拔的树,自己为自己挡风遮雨。现实是,她只能养成一株菟丝花,缠绕着强权,才能够生存。
也许期盼太多,理想与现实差距悬殊。
面对这样一个复杂的世界,云锦选择了逃离。哪怕是短暂的,给自己一片翠绿色的风景,让绚丽的阳光洗净混浊的现实,照亮心灵的最深处。
拿起青瓷茶杯,茶水幽光潋滟。云锦能看见自己的眼睛倒映在茶水里,微微地闪光。
燕国派来使者,向长庆帝请求为贤王和公主完婚。
燕帝与积雪谷的关系缓和。燕国皇后十分喜爱虎威大将军张世广的女儿张落霞,言其聪慧灵秀。
两个月前,燕国皇后为张落霞举行了盛大的册封贤王侧妃的典礼,仪仗几乎与正妃相同。
这算是制衡吗?以连国公主压制积雪谷之能,以积雪谷牵制连国公主之势。
更让人寒心的是,燕羿风居然答应了。
燕国太子在燕国京城郊外,动工建立了一座琉璃工坊。
云锦百般滋味在心头,她与燕羿风之间的距离,已经越来越遥远,桓横在他们之间的障碍 越来越清晰。
想要责问他,竟不知道以什么样的身份来开口。放任自流吧,心里又难过纠结。
云锦有些迷茫,该怎样来面对这份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