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安静了片刻。
盛星回并没有回答蒋煜的问题。
她只是从容起身，走到门口吩咐罗策拿两杯热茶来。
天气实在太冷了，她似乎始终无法习惯云城的冬天。
蒋煜却疑惑问道：“你好像很怕冷。”
之前看她怕冷，还以为是因为穿得少。今天她穿着厚实的毛衣，又坐在有暖气的房间里。
可似乎，她还是能感受到寒意。
盛星回耸耸肩，“不知道。从未经历过那么冷的冬天。”
“你不是土生土长的云城 人？我记得前年的冬天也很冷。”
他的话只是在叙述。
可听在盛星回的耳朵里，却是在试探她。
她坐回到沙发上，刻意回避着他的视线，“是吗？可能是年纪大，身体不好了吧。”
盛星回三言两语又跳过了这个话题。
当罗策把热茶放在小茶几以后，蒋煜才开始继续。
“仲臣集团的股份争夺闹了很多年，直到在集团内逐渐形成了两股势力。”
“蒋家和白家？”
盛星回端着茶杯，用杯壁的温度让自己的十个指头能温暖一些。
倒是蒋煜听见她的疑问后，轻轻一笑。
“看样子，这似乎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啊。”
“虽然不是秘密，但外面的人也都只是道听途说，真正的形势，可能只有你最清楚。”
他摇摇头，似乎并不同意盛星回的说法。
随后，蒋煜放松了姿态，斜靠在沙发上。只消一抬眸，便能看到她的侧颜。
而他也正目不转睛。
“其实，我也并不清楚。”
“你不清楚？你是不想告诉我吧。”盛星回一转头，就注意到他的目光。
短促的一个对视后，她迅速收了回来。
生怕这登徒浪子又误会什么，说些挑逗气氛的话。
可蒋煜并没有，他仿佛陷入了回忆中。
说出来的话，也很怪异。
“我说你是这么多年，唯一一个听我说这些的人，你恐怕会不相信吧？”
盛星回再一次回头。
这一回，她没有挪开自己的目光。
而是怔怔望着他。
蒋煜眼里的孤独和无措，她一眼就看穿，却没有揭穿。
盛星回拿起茶几上的另一杯茶，淡然道；“我信啊。像你这种冷漠的人，肯定没什么朋友。”
当听见身边人轻笑一声后，她也跟着舒解了。
顿了顿，故意威胁，“你要还卖关子，恐怕连最后一个听众都会失去。”
盛星回其实很理解蒋煜内心的那种感受。
或许，他们曾经都一样，站在高位上却没有相应的权利，只能任凭身边的人指挥。
自己活得像是一个提线木偶。
可她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然开口安慰了他。
她的目光依然闪烁，却又不单单只是在看着他，也是在疑惑自己。
“现在的董事会，一共有13位董事。可这13位董事，也不过是蒋家和白家的傀儡。”
盛星回点点头，“这我是知道的。”
蒋煜喝了一口她递过来的茶水，莫名甘甜。
“可是你知道他们的恩怨吗？”
她摇摇头。
“你难道从来都不觉得仲臣集团的组织结构有问题？”
蒋煜对她是知无不言。甚至觉得他说的，对方一定能听懂。
可盛星回却愣了几息，“什么是组织结构？”
这词她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他被她的反应气笑了。讪讪反问，“阴谋诡计摆弄的清清楚楚，到头来连组织结构都不知道？”
盛星回用一个指头否认了他的话。
气定神闲的解释，“那些不是阴谋诡计，只不过是为了达成目的的正常手段而已。我并没有损害任何人的利益。”
“没有吗？那他们怎么还要偷拍你，威胁你？”
她发现，跟眼前人讲道理，恐怕是世上最浪费时间的事情。
于是，盛星回也靠在了沙发上，白了他一眼后，懒得搭话。
是蒋煜自己自顾继续，“组织结构就是各个部门的设置。”
这么通俗的一解释后，她瞬间被激发了似得。
又激动地直起了身子，“若是各个部门的设置，那当然是很有问题的。”
“集团有四个大的经营方向，几十家分公司。明明每一个经营方向下都设置了总经理。可是为什么到了总经理下一层，又变成了统一管理呢？”
蒋煜勾勾嘴，没想到她果真看得出来问题。
没有说话，而是等她继续往下。
“这样一来，总经理的职位会变得可有可无啊。”
“没错，就是可有可无。”蒋煜也坐直了。
两个人情绪有些激动，丝毫没有注意到他们的距离，靠的很近。
他语速变的稍微快了些。
“从前的仲臣集团，是按照白家的组织结构来设计，并没有总经理这个职位的。所有的权利全部集中在了各部门总监的头上。”
“可是随着集团越来越庞大，这样的组织结构出现了严重的问题。所以，经由董事会的决议，才设置了总经理的岗位。”
盛星回似乎渐渐摸清楚了其中的门道。
从前是白家的人一手遮天，如今谁说了都不算。
而董事会里看似公平的成员组成，可蒋家人就占了大半，又怎么可能真的公平。
“所以，白家如今的目的，是想要破除掉总经理的设置，让他们重回只手遮天的日子？”
她冷哼一声，“简直痴人说梦。”
可是很快，她又撇了一眼身旁的人。
不禁感叹，“别人手心手背都是肉。”
“你倒好。手心手背都是刺。”
“一边是爷爷，大伯二伯。另一边是舅舅。真是一个都不让你省心。”
这话说的虽然带着几分玩笑，却也在用另一种方式安慰他。
没想到蒋煜的日子，也并没有别人看到的那么风光。
对方没有言语，他只是学着盛星回的动作，用杯壁在暖手。
蒋煜在想，为什么他这么轻易的就将仲臣集团的现状说给了眼前人听。
他甚至都不知道她的目的，也搞不清楚她的身份。
可这些话说出来，却有一种轻松的感觉。
尤其，对方显得比他还要上心。
盛星回思考片刻后，反问道：“所以，沈昌是你舅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