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当兵生活是十分的单调又丰富多彩，单调是因为每天都是日复一日的的重复训练，丰富多彩是因为闲暇时间会有很多富有军营特色的小节目，更有每周末的期待。
除了中途出过几次任务之外，义务兵时期就这样结束了，在莫巧笑大三的时候，我晋升为一级士官，在她大四毕业之后，适逢裁军，我利用这个机会申请提前退伍了。
将书店转让出去，等我回到泉城，几个月没见的莫巧笑已经成了一名小学音乐教师。
叶冰荷还是没帮我找到新城小学的工作，学校的答复是学历太低了，没法安排正式工作，除非是保安和保洁……
我想说其实保安也挺好的，却被叶冰荷给鄙视了。
“你去当保安？别开玩笑了！”
虽然没给我找到工作，妹妹还是给我透露了和学校打听的一个消息:莫巧笑最近正在学校附近找房子。
“啊！”我拔腿就走，打听她找房子的渠道不难，找附近的中介就可以了，我有了一个主意。
跑遍了附近的几家中介，在付出了好几包华子的代价下，终于找到了她留电话的那个中介。
知道她租房的条件之后，委托中介直接买了两套小户型，那时泉城的房价还没开始涨，价格还可以。
清空原房主的所有物品之后，我找到一家靠谱的设计公司，添置了很多她最喜欢的糖果粉色家具。
“莫小姐您好，我这里有套十分符合您要求的房子您看什么时间可以来看一下……”
中介在我面前拨通了莫巧笑的电话。
看着合适的房型，十分打动她审美的家具，甚至连床单被套都是她喜欢的类型，兴奋的莫巧笑甚至都忘记了询问房租的价格，当然，价格很低很低。
我成了笑笑的房东，不过她暂时不知道，一切都是中介在操作。
计算好她下班的时间，我假装买菜回来，在电梯里和她偶遇了。
看到正拎着菜的我，莫巧笑一点也不惊讶，这么多年她已经习惯了我会忽然不打招呼的出现在自己的周围。
大大咧咧的伸手搂住我的脖子，一点也不忌讳电梯里的其他人。
“可以啊放牛娃，这你都能找到！咋滴，想去给我做饭吗？不过你要失望了，我还没买锅呢……”
我撇了撇嘴，何止没有买锅，楼上房间连炉灶都没有，反正她又不会做饭，留着厨房浪费空间，早已经被我拆掉改成了一个小吧台。
她惊讶的跟着我在四楼下了电梯，打开楼下房间的门。
“冰箱里有饮料，抽屉里有零食，遥控器在你右手边，你先坐会儿，我去做饭……还是喝粥吗？”
“嗯嗯，不要主食，喝粥！”
一碗皮蛋瘦肉粥，一盘糖醋小排，莫巧笑吃的津津有味。
“味道不错，以后天天做给我吃！”
“吃不腻啊？”我口中说着嫌弃的话，心里却想着求之不得。
我真是佩服自己的机智。
我喜欢每天做好饭等她回来。
（20）
新城小学是个半寄宿制学校，一些住的比较远的学生会选择住校，学校的女老师需要轮流担任宿管老师，值班的时候，需要等学生们都睡着之后才能下班。
所以在我的强烈要求下，我又成了莫巧笑的专属司机。
只是老赵留下的破丰田再一次熄火了，是时候考虑完成它的使命换一辆车了。
“笑笑。”
“嗯？”
“你要不要学个驾照？”
“学那个干嘛？”
“我准备换车，如果你学了驾照，也给你买一辆。”
“不要，学会了还得自己开车，你给我当司机就挺好。”
忽然，她正视着我说道:“你不想给我做司机了？”
“那哪能呢，只要你召唤，小的随叫随到。”
“那就行。”她伸手揉了揉我的后脑勺，“明晚下班后我们学校的老师约吃饭，吃完饭还要去唱歌，到时候我给你发地址，记得来接我哦……”
我拍了拍方向盘:“那……今天陪我去买辆车吧？我怕明天接你的时候会熄火……”
“行，走着！”
我本来是想换一辆丰田锐志或者大众帕萨特，笑笑却说太成熟不适合我，最后在她的强烈要求下，买了一辆红色的进口甲壳虫。
“啊，梦中情车！放牛娃，明天你就开这个来接我！”
红色的车身，红色的内饰，中控上还放着粉色的kitty猫，开着转了一圈，车子不大，驾驶员位置空间还不错，就是这些配色有点娘。
“笑笑，要不……你学个驾照开这个吧，我再去买一辆？”
“想都别想！就这辆！以后你就开这辆来接我！”
“……”
麦田KTV门口，我依在车门上，停车场里的车分两类，一类是以BBA为代表的几十万级别的土豪车，一类是富康、polo为代表的小资车，红色甲壳虫一停下就引起路人的指指点点。
“呵，俗人。”
一群人摇摇晃晃的从KTV里出来，我一眼便看到被人搀着的莫巧笑，此时的她意识已经模糊，只会傻笑。
打开副驾门，一个公主抱，我将她轻轻放好，系上安全带，点火，起步，丝毫没管剩下的那些年轻老师。
“这是喝了多少哇……”
轻轻把她放到床上，刚蹲下想帮她脱掉鞋子，忽然她猛的一翻身，一股啤酒和西瓜的混合淋了我一头。
先用纸巾擦掉她嘴边的污渍，我飞快的冲进淋浴间用三分钟冲洗一下，把脏衣服丢进洗衣机里，换了套衣服赶紧出来。
出门前我已经熬了暖胃粥，不过看这样子她也喝不下去了。
兑了一杯蜂蜜水，扶起迷迷糊糊的莫巧笑喂了下去，脱掉她的鞋子，给她盖上被子，把地拖干净，感觉自己身上还是有怪味。
打开花洒，脱点衣服，继续冲洗，这算什么事，总觉着有什么东西黏在头发里，使劲冲洗！
等我清洗完转身拿毛巾的时候忽然感觉有个人正站在我身后！
为了防止意外，卫生间的门我并没有上锁，我直接拿浴巾围在腰上转身。
莫巧笑正晃晃悠悠的站在淋浴间外面，眼睛虽然圆睁，似乎并不聚焦。
看到我转身，一个傻傻的笑容出现在她脸上。
“嘻嘻，叶柏赫，身材不错嘛……好渴啊……水……”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还在摇晃的莫巧笑靠在门上缓缓软倒。
“呃……”虚惊一场，我抱起她再次放回床上，喂她喝了一杯水。
穿好衣服，坐在床边，看着沉睡的莫巧笑，长长的睫毛，微微翘起的嘴角，我不由得心跳越来越快。
鬼使神差一般，我想偷偷的亲一下。
狠狠的打了自己一耳光，想什么呢，禽兽！
胡思乱想了一晚上，我也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半睡半醒间，感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我猛然睁眼，每个梦中都会出现的笑脸出现在我面前。
莫巧笑正睁着大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伏在床沿边的我。
“喂喂喂，手抓够了吧……”
我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和她的手握在了一起，十指紧紧相扣。
“啊。”我感觉脸上一热，赶紧松手。
“醒了啊，昨晚上喝的不少啊……”我掩饰着自己的尴尬。
“嗯，头晕……头疼！还有，胃里好空……”
“没事，等我做点早饭吃了就好。”能不空吗？昨晚上都吐我头上了。
“那个……你还记得昨天喝了多少吗？”其实我是想知道她还有没有昨天的记忆。
“咦……你这床垫和我的好像一样的……”
（21）
有时保持平淡是让双方都不尴尬的一个好方法。
那天之后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
也不是没变化，卫生间里的洗漱台上多了一套洗漱用具，甲壳虫上放了一个化妆包。
莫巧笑每天早上都急匆匆的从楼上跑下来，洗漱完后坐下吃早餐，我送她上班路上再简单的补个妆。
我买好菜之后再去接她回来，然后等我做饭，吃完饭上楼洗漱睡觉。
日子过得平淡又甜蜜。
晚上十一点多，我光着膀子窝在沙发上看电视，房门忽然听到房门响，接着被猛的推开，莫巧笑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
我猛的跳起，抓起一个抱枕挡在身前。
“你怎么不打招呼就进来了……”
她白了我一眼，“装什么装，又不是没见过……”
“莫巧笑！你给我说清楚，你什么时候见过！”我最怕的是那天醉酒的时候。
“你读书时踢球的时候不经常光膀子吗？切，谁稀罕……唉？叶柏赫，当兵这几年锻炼的身材不错啊……”
不是醉酒那天就好，我暗暗庆幸。
“来干嘛？饿了？我给你做点吃的，不是，你不是刚吃完吗？”
“陪我出去买点东西呗……这个点了，估计得开车出去。”
“买什么？我看看家里有没有。”
“你有个屁！你个死变态！我要去买那个……”
“啊，懂了！你等一下！”看着她熟悉的表情，似乎一下回到初三时，我马上反应了过来，“红糖水是不是？有，你等着！”
飞快的跑到厨房，兑了一杯红糖水，想一想，又灌了一个热水袋，把她按在沙发上，飞快的穿好上衣，“就在家等着我！”
手里拿着红糖水，莫巧笑竟然愣住了。
“你个死变态，这个也能猜的出来？”
“等着！”
“你知道什么牌子吗……”
“我见过！”
“放牛娃你个死变态！”
我还真见过，不是因为我有偷窥的这种变态习惯，主要是这丫头平时大大咧咧的，有时候会把小面包直接放到化妆包里，我收拾车子的时候不止见过一次了。
没想象中的尴尬，除了在品牌众多让人眼花缭乱的货架上选了很久之外，并没有受到别人嘲笑的目光。
便利店的小妹甚至还给了我一个鼓励的眼神，可能在她眼里我就是个宠妻狂魔了。
回到家里，将小面包扔给莫巧笑，我假装平淡的问躺在沙发上追剧的她。
“对了，你国庆节有什么安排没？”
“没有啊，学校的几个老师说去京城玩，我不想去。”
“那你？”
“我想去游乐场玩，放牛娃，我想去游乐场，我好多年都没去过游乐场了……”
我当然知道，她上次去游乐场还是初中时老莫带她去的，其实那次我也去了，只是远远的没让她发现。
我心里一颤，忽然有了一个邪恶的想法，我小心翼翼问道:“港岛的迪士尼乐园这个月开业，要不国庆咱们去港岛？”
莫巧笑忽然坐起，用怀疑的目光盯着我，仿佛要看穿我的小心思。
我的心脏“砰砰”跳的厉害，怕被她拆穿。
“好啊。”她笑的怪怪的，仿佛已经看穿了我的坏心思。
“其实我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和喜欢的人一起去游山玩水……”
喜欢的人吗？我心里暗暗窃喜，去港岛算吗？
（22）
“您好莫小姐，我们的飞机将于8点10分起飞，请问需要喝点什么饮料，我们有……”半蹲的空姐轻声向莫巧笑询问。
看着她懵懵懂懂的表情我就知道她被问懵了，便替她点了一杯橙汁。
“喂喂，放牛娃，她知道我姓什么唉……”
空姐走后，莫巧笑小声的问我。
“废话，头等舱就这么几个人，她们都会提前了解乘客信息的。”
“哇哦，服务还挺周到的。”忽然想起什么，便指着我朝正在递毛巾的空姐问道:“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空姐一愣，马上便反应过来，知道她在搞怪，便笑道:“叶先生。”
莫巧笑眨了眨眼，调皮的吐了吐舌头。
等空姐走后，我轻声说道:“听说，很多空姐了解到单身乘客的信息后会主动出击，像我这种钻石王老五是很抢手的……”
腰上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莫巧笑咬着牙恶狠狠的说道:“你了解的很清楚嘛！要不要留个电话加个QQ啊？”
过海关，打的士，第一站直奔尖沙咀的海港城，走在九龙的大街上，看着到处都是港片风格的街景，莫巧笑忽然扭头看了我一眼，接着撇撇嘴。
“看什么？”
“我记得读书那会儿你最喜欢装古惑仔了，留着长头发，痞帅痞帅的，嘻嘻，浩南哥，你的秀发呢？话说咱们现在去哪？”
“购物，来港岛不购物那怎么可以？”
出门的时候只带了几件随身衣物，却拖了两个大箱子，目的就是装满箱子再回去。
“手机、衣服、化妆品，这两个箱子不装满，今天的任务就不算结束！”
拖着满满的行李箱，踏上通往迪士尼的专线地铁以后，莫巧笑彻底的放飞了自我。
地铁上到处充满了米老鼠唐老鸭的元素，就连车窗也设计成米老鼠的形状，拿着单反，到处拍个不停。
“放牛娃，说茄子！”
我拉住到处乱跑的莫巧笑，“安静一会儿，等会儿酒店里的更多……”
“哦～有个人的目的好像不单纯哦……”
“切，莫名其妙！”
迪士尼酒店门口，莫巧笑轻盈的牵起裙角，脸上满是甜甜的笑容，我抓住机会，狂按相机，拍下了我认为至今为止最美的一张相片。
我只预定了一个房间，拿到房卡的时候，莫巧笑的表情十分的怪异，又像是害羞，又像是窃喜，两根指头捏着我的衣角，亦步亦趋。
“铛铛铛铛！怎么样！白雪公主套房！”
我十分绅士的打开房门，里面是一大一小两个卧室，里面大房间是白雪公主风格，小房间做成小矮人房间的样式。
“呀～”
莫巧笑瞬间便被吸引了，精致的房间搭配她现在身上穿着的粉色连衣裙，倒有些像睡美人爱洛公主。
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我，莫巧笑大声的宣布:“哇哈哈哈，本公主宣布，这个房间是我的，你！丑陋的矮人，滚回你的小房子去！”
“遵命，我的公主殿下！”我笑嘻嘻的说道。
放下行李，趁还有时间，先去园区玩一会儿，坐摆渡车的时候，一只小手忽然放在我的手心，我的心里一颤，随即紧紧的抓住手里的柔荑。
“放牛娃，一会儿陪我坐过山车好不好？”她轻轻的将头靠在我的肩上。
“我恐高，除非……你让我牵着手……”
“嗯。”
(23)
人生第一次坐过山车，第一次坐跳楼机，虽然都是迷你版的，但几套组合拳下来，我脸色发白，腿软无力，却还是没有松开手里的柔荑。
看莫巧笑鄙视的眼神，她肯定以为我是为了牵手才装作害怕的，天可怜见，我从小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高和失重感，苍天作证，我绝对不是装的！
看完巡游和烟花表演，我的腿终于不软了。
港岛十月份的天气还是比较热，回到酒店房间，莫巧笑搬出行李箱，挑选明天要穿的衣服，一件一件试给我看，每件还征求我的意见。
每一件都是那么的搭，每一件穿上去都是那么的完美，最后选定了一件T恤，上面是一只可爱的猫咪，嗯，还有件男款的，是鱼骨头。
“放牛娃，明天咱们穿情侣装好不好？”
我呆呆的看着她，这是，这是……
“好！”我觉着此时我就像一只猴子，就差抓耳挠腮了，这是得到认可了吗？
“你把这里收拾了，我先去睡了……”拿着睡衣，莫巧笑懒洋洋的说道。
我微笑着看着她进卧室，心里得意的很，轻声喊道:“笑笑……”
一个调皮的小脑袋从门后探出来:“干嘛？”
“那个……你喝不喝水？”
“房间里有！”接着门“砰”的一声被关上了。
“耶耶耶耶”我兴奋的挥拳。
忽然她又从卧室里探头出来，凶凶的盯着我说:“我晚上不关门，你可不能做禽兽哦！”说着也挥了挥小拳头。
“嗯！”我非常认真的点头。
跑去卫生间冲了个凉，躺在小矮人的床上，心情终于平静了下来，这真是一个美好的开始。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今天太累了。
朦胧间听到隔壁卧室开门的声音，我梦到有一只小猫钻到我的被窝里，还梦到我和莫巧笑手牵手一起步入婚礼的殿堂。
清晨，我惊讶的看着缩在怀里的丫头，两只手还紧紧抓在一起，我的天！昨晚上不是梦！
赶紧自查一下身上的衣服，还好，还好，梦里没有做坏事。
想起昨天晚上她说的话，狠狠又抽了自己一巴掌，真是禽兽！不，真是不如禽兽！
轻轻的抽出胳膊，又帮莫巧笑揶了一下被子，看着熟睡的心上人，她嘴角似乎还带着笑意。
我暗暗决定，这次回去之后我就去找老莫，告诉他，我要娶你闺女！
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等莫巧笑起床之后，似乎心情不太好，脸色有些不好看，剩下游玩的几天都是兴味索然的样子，跟着就莫名其妙的回到泉城。
真的是摸不清头脑。
（24）
没有机会去向老莫家提亲，我明显感觉到了莫巧笑的疏远。
先是不值班的日子里不再让我接送，下来吃早饭和晚饭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我吃饱了，上班去了。”
“我吃饱了，上楼睡了。”
我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有看到熟悉的笑脸。
“你每天不工作不觉得闲的慌吗？我吃饱了，上楼了。”
今天她多说了一句话。
是因为嫌弃我整天无所事事吗？
牙刷已经很久没有用过了，她最喜欢用的草莓味牙膏已经很久没有打开。
直到我连续倒掉一周的饭菜，直到我守在学校门口等她下班，她看到我却假装没看到，坐公交回家直接上楼。
我觉得，我是需要工作了。
我在电台找了个播音主持的工作，是一档深夜节目，从晚上十点到十二点，前一个小时是接听听众来电，后一个小时是讲深夜故事。
“也许我们偶然相遇，也许我们相守已久，但无论我们相距多远，夜深的时候我就会想起你……大家好，我是野百合……”
这是我每天的开场白，据说当时台长听了一下我录制的小样便直接拍板决定增加这个节目《夜夜野百合》，主打百科讲解，穿插讲恐怖故事。
我的搭档是个实习生妹子，叫欧阳小薇，比我大一岁，却喊我叶老师。
在我接听听众来电解答百科问题的时候，她负责在电脑上搜索答案给我参考。
不过绝大多数时候我是用不到的，在下半段讲恐怖故事的时候，她负责添加音效，所以必须全神贯注的倾听我讲的内容。
我不止一次的和台长反映换一个搭档，不是因为她做的不好，是下播之后她还沉浸在故事里，不敢自己回家……想让我开车送她……
“呵呵。”那肯定是不可能的，笑笑的化妆包还在车上，副驾驶是笑笑最喜欢的角度。
每天晚上还是熬好粥，温在锅里，直到我不得不出门上班时才倒掉。
下班后还是做好早饭，摆在餐桌上，却从来不见少。
直到有天我见到有个文质彬彬的西装男送莫巧笑回来。
看到错愕的我，莫巧笑勉强的朝我笑了笑，这是我见过她笑的最敷衍的一次。
多少次想着那甜美的笑容，只是这个笑容，不如不笑。
电话再也打不通，我被拉黑了，打开楼上的门，桌子上落了一层灰，似乎她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
不死心的我在学校门口守了十几天，终于再次看到了那个我魂牵梦绕的笑脸。
只是这次那个笑脸不再属于我。
我不知道我错在了哪里，也不知道我输在了哪里，我只知道，那个笑脸，我的笑笑已经不再属于我。
我想如果我愿意，我能在3秒钟内让那个小白脸生活不能自理。
她……会哭吧？我不想看到笑笑哭泣。我愿知道她天天笑，虽然不属于我，只要她开心就好。
我开着车子漫无目的的在马路上闲逛，眼泪不争气的顺着脸庞流下。
红着眼，来到电台，欧阳小薇见我的状态不对，赶紧给台长打电话申请把节目改成录播。
电台楼下的酒吧，我一杯一杯的喝着酒。
“因为梦见你离开，我从哭泣中醒来……”电话响起，我看了很久才反应过来是我的手机。
已经记不起东野给我打电话是什么事，听到我状态不对，东野挂掉电话之后急匆匆的赶了过来，一起来的还有老莫。
看着我醉醺醺的样子，老莫叹了一口气，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他应该是知道什么原因。
我再次喝掉一杯之后伸手抓住老莫的领口嚎啕大哭:“老莫，你知道吗？我明明打算从港岛回来之后就向她表白的……”
“我明明是想先和你商量后再迎娶笑笑的……”
“老莫……你知道，我从小就拿你当老丈人的……”
“我实在是不知道输在了哪里……”
那一晚，东野和老莫陪我喝了一晚上，直到老莫临走也没和我说什么，只是叹息着拍了拍我的肩膀。
叶冰荷从台长那里知道了消息，急匆匆的赶来，“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我脸上，力量之大，嘴角瞬间流出血来。
“我早就说过，为了一个莫笑笑，你值吗？看看你现在这个鬼样子，你值不值？醒醒吧！在她眼里你就是个备胎！舔狗！根本不值得！”
我死死的盯着叶冰荷，这个从小对我言听计从的妹妹，竟然打我？
我怒吼道:“值！我说值就值！我不是备胎！我不是舔狗！值！”
叶冰荷冷冷的盯着我，不言语，她早就说过，可我觉得值。
那一耳光打醒了我，我回到家里，收拾了一下自己的狼狈，嘴角还有点发青，“这妮子，打自己哥哥下手这么狠，嘶，真疼。”
收拾了点衣服，将相框里笑笑的相片取下放到箱子里，直接搬去电台宿舍。
(25)
五年之后。
《夜夜野百合》节目越做越好，在这个城市里已经有了一大批忠实的听众，和欧阳小薇的配合也越来越默契，因为我下播之后也会去宿舍住，所以顺路把她送到房间，她再也不怕听完恐怖故事之后独自回去。
叶冰荷给我安排了好几场相亲，每次都是以命相逼，让我不得不去。
只是，我从来没有再看到过好看的笑脸，这些笑容有的虚伪，有的真诚，确实有笑起来很好看的，却从来没有笑起来那么甜美的。
幸运的是，她们不知道我的工作，还遇到过曾有个相亲的女孩晚上拨打了我的节目电话。
“百合，我去参加了一次相亲，那个人什么都好，就是有个很奇怪的要求，想看我笑起来的样子，然后说我笑起来很好看，只是不是他的菜……”
看着旁边的欧阳小薇使劲捂着嘴捶桌子，我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
“呃，也许是你笑起来不够甜……”
“嘟嘟……嘟嘟”
得，除了相亲失败，看来我还失去了一个忠实听众。
最恐怖的是，叶冰荷竟然丧心病狂的想撮合我和欧阳小薇，开什么玩笑，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坚决抵制办公室恋情！
我是一个很自律的人，每天都是食堂，播音室，食堂，宿舍睡觉。
听台长说，我创造了我们台里半年不出大院的记录。
出门干嘛？这样挺好。除了偶尔会和东野碰个面听一听养殖场的经营情况之外，似乎没有其他的事需要出门。
我试着忘掉她，除了有时心里会像针扎一样疼以外，还行。也许我不在，她的脸上会天天布满笑容。
这样就挺好。
“也许我们偶然相遇，也许我们相守已久，但无论我们相距多远，夜深的时候我就会想起你……大家好，欢迎收听《夜夜野百合》，我是您的朋友野百合，下面我们接听第一个电话……”
“喂……放牛娃～”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我猛的站起，欧阳小薇也第一时间切断信号。
我跑到导播间，接起电话，是那个曾经属于我的笑笑，只是为什么现在会在哭。
“笑笑，发生了什么？你在哪里？”
“我在你家里……你去哪了？”
“等着！不许乱走！在家里乖乖等着！”
我摘下耳麦，抓起手机，直接便向停车场跑，却忽然想起，我已经一年多没有动车了，钥匙已经不知道丢哪个旮旯里了。
飞奔下楼抓起值班室里的采访车钥匙，朝门卫大爷喊一嗓子:“王叔，明天有用车的让他们打车吧，我报销……”
（26）
我已经几年没有回这里了，地板上落满了厚厚的灰尘，就连沙发一坐下都会扬起一阵浮灰。厨房的抽油烟机上甚至都挂上了蜘蛛网。楼上我更不敢去看，我怕心痛。
莫巧笑窝在沙发上，浑身散发着酒气，脸上不知道从哪里蹭的，弄的全是灰一道白一道，像一只受伤的小猫。
笑笑怀孕了，那个西装革履的家伙借口去沪市进修，死活躲着不愿回来。再到后来直接把她拉黑了。
我沉默了一会儿，问道:“饿吗？”
“嗯，胃里空空的……”
“等会儿。”
冰箱里什么也没有了，即使有估计也过期了。
幸好楼下便利店还没有关门，我买了一点蜂蜜和食物赶紧上楼了。
兑好一杯蜂蜜水，煮上粥，用湿巾轻轻的将她的脸擦干净。
“弄的和小花猫似的……”
趁着煮粥的时间，取出几套干净的床品，简单的收拾了一下。
“那个，好多年没住了，别嫌弃啊……”
忽然，一双手从后背抱住了我的腰。
“放牛娃……”
我转过身，轻轻把她凌乱的头发捋顺，才发现没有了熟悉的双马尾，披肩头发似乎还烫了个小波浪，说实话，和她的脸型不是很搭。
在她鼻尖上轻轻刮了一下。
“别囧着脸，笑一笑，笑起来最好看了。”
一副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出现在我面前，我心里叹了口气，强笑道:“开心点，笑一笑，才是我熟悉的笑笑。没什么大不了的，不是还有我嘛，放心，一切都有我。”
“放牛娃……对不起……”莫巧笑埋头在我胸前，哇哇大哭。
我轻轻的捋着她的头发，想着能不能将着卷起的发梢捋直。
许久，等她声音渐小之后我才轻声说道:“好啦，不哭了，我喜欢的笑笑可是从来都不会哭的哟，一切有我……”
声音忽然停止，然后突然爆发出了更大的哭声，我能感觉到后背的双手在使劲掐我的后背。
“你混蛋！为什么从来都不说喜欢我！”
“你这个死变态，为什么从来都不说出来！”
“我都说穿情侣装了，你为什么没反应！”
“你这个只敢牵手的胆小鬼！我都故意不关门了，你为什么还不明白！你还要我怎样？我以为你不喜欢我只是把我当妹妹！”
“你这个混蛋，为什么现在才说出来！”
我的心里猛的一颤，原来我是输在了这里！
我把她的脸扶正，擦掉她眼前的泪水，正视着她的双眼说道:“我嘴笨，本来想回来之后和你挑明求婚的……”
“可没想到没有了机会……”
“主持节目的时候可没发现你嘴笨！”
莫巧笑终于破涕为笑，那一瞬间，久违的笑容重新出现在我面前，这次的笑脸，真的是我的。
（27）
莫巧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小白脸躲着不出面，那时候未婚先孕确实不是什么好事情。
“咱们可以结婚啊，这样不就……”
这年代有了一个新词叫做“喜当爹”，为了笑笑，我也不是不能接受。
“你想屁吃呢。”熟悉的白眼。
“我决定了，明天我就去医院做手术，然后去换个城市生活……”
“不要！我不要你再躲着我！”
莫巧笑坐正了正视着我，一字一句的说道:“叶柏赫，我配不上你，我知道我错过了这辈子对我最好的人就足够了！”
“不够！我守了你十四年，等你了五年，整整十九年，终于敢说出喜欢你，我不想再错过……”
看到她的眼睛再次变红，我赶紧伸手托住她的脸。
“听我说，笑笑，不管发生了什么，你永远都是当年那个笑笑，那个喊我放牛娃的笑笑，所以……请不要再离开我！”
“我要让你以后天天都笑，永远不要哭！”
还是没阻止莫巧笑眼中的泪水，不过这次我能感觉到，这是开心的泪水。
“放牛娃，你知道吗，这是你对我说出的最温柔的话……”
在她的坚持之下，最后我还是陪她去了医院，用她的话来说，她要完全放弃过去。
医生签字的时候，医生一脸鄙视的看着我。
“小伙子你们现在的年龄完全可以要孩子了，如果不打算要，为什么不采取措施？要疼爱媳妇儿的身体啊……”
我只能拼命的弯腰认错:“您说的对，都是我的错，以后注意，绝对不会有下次了！再有下次我就是王八蛋！”
至于以后嘛，莫巧笑给我一年的时间适应一下，这一年我可以随时后悔。
我会后悔吗？绝对不会！
找家政把房子好好收拾一下，顺便把楼上的床搬了下来。
莫巧笑还在惊讶楼上房子为什么没有收回，我只能坦白告诉她这两套房子都是我的，直接就惹来一阵粉拳攻击。
“难怪房东从来没有催过房租……”
这几天必须要照顾好她才能尽量减少身体的损伤。
我又回到每天买菜做饭的生活，虽然每天半夜都要跑去电台上两个小时的班，不过导播说状态是这几年来最好的。
去菜市场买了菜还没进小区，似乎听到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吵架。
循声寻去，马路边莫巧笑正在和那个小白脸在争吵，那个可恶的小白脸，老子还没找你算账你尽然还敢推搡老子的笑笑！
我扔下手里的菜，刚要冲过去收拾那家伙，却见到笑笑被小白脸推搡一下踉踉跄跄的退到马路上，一辆面包车疾驰而来，粉色的裙子飞扬起来……
我的眼里一切变成了灰色，抱着血泊中的莫巧笑痛嚎道:“笑笑……”
我不要再失去她！
笑笑在icu里已经两天了，还没有醒来的迹象，但我的心乱如麻，已经失去主见，只能把东野叫来在医院里处理。
第三天，icu终于打开了，坏消息，因为身体虚弱，受到汽车撞击后笑笑多处骨折，更严重的是，外伤引发急性肾衰竭，也就是说，如果不做肾移植手术，可能笑笑永远都不会醒来……
我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抓着医生的手。
“医生，救她！求求你医生，救她！多少钱都行！求求你救她！我有钱！求你救她！”
医生为难的看着胡言乱语的我，只能把东野叫到一边去轻轻的介绍着。
东野告诉我，笑笑现在的情况是必须要把受损的肾脏摘除，所以必须第一时间移植新的肾源，只是刚才查询全国的肾源，现在并没有能匹配笑笑的肾源，而笑笑又不能等了。
现在最好的方案就是近亲属之间抓紧化验，寻找最匹配的人移植。
老莫把所有和笑笑有血缘关系的亲属都喊了来，结果很残忍，即使是最亲近的老莫匹配度也不高。
“我和笑笑都是B型血，帮我化验一下！”我鬼使神差的伸手让护士给我化验，结果实在让我兴奋，除了血型没问题以外，我和笑笑的白细胞抗原竟然有6个点位匹配。
我站在病房外狂笑：“哈哈哈哈，莫巧笑，你跑不掉！”
转头指着老莫说:“老莫，等着，老子要让你老老实实的给我做丈人！”
（28）
手术室里，两张病床并排在一起，打麻药前，我请医生把病床再靠近一点，我要握着笑笑的手，理由嘛，我晕针。
手术很成功，手术很失败。
成功是笑笑移植之后顺利度过了排斥期，第三天就醒了，在医院里躺了两个月后就出院了。
失败的是我在摘除过程中出现了意外，手术中先是大出血，然后出现了麻醉反应。急救后昏迷中被紧急转到沪市救治。
等我再次醒来已经是十个月之后了，睁眼迷茫的看着病房的天花板，脑中想了很久，才记起刚做过手术。
伸手揉了揉眼睛，犹如鸡爪一样的枯瘦双手出现在面前……想翻身却也发现自己动不了。
“哥……你醒了啊……”
努力转头看去，小妹正流着泪激动的看着我。
“……我……”嗓子里发出的似乎也不是我的声音，干枯，刺耳，再也没有主持节目时的磁性。
我用询问的眼光看向小妹，她知道我的意思，便将莫巧笑的情况告诉了我。
因为大出血加昏迷不运动，近一年的时间我全身的肌肉都已经萎缩，尤其是双腿，已经瘦若枯骨。
肌肉萎缩的太严重，医生判断，即使通过科学的训练，我也没有了恢复原样的可能，最好的结果就是能够恢复正常的行动能力。
我能不能恢复这个并没有在意，至少，我和笑笑都活着不是？
“呵呵呵呵……”笑笑没事。
小妹含着泪问道:“哥，你为了莫……”
我轻轻摇了摇像鸡爪一样的手，用力的说出一个字:“值！”
又是一个月，我出院了。
东野帮我联系了泰王国的一家康复中心，我开始了漫长的康复训练。
第一年，我坐了起来……
第二年，我扶着器械站了起来……
第三年，我能扶着器械慢慢挪动……
十年，我用了整整十年，虽然还不能跑，但我终于能够正常的活动了。
大姐办了退休，接我去她家居住。
“小弟，你的房间收拾好了，只剩下这个旧皮箱怎么处理？”
大姐看了一眼照片，轻叹一声，转身下楼了……
打开房门，一个身穿粉红裙，扎着马尾辫的甜美笑脸从照片中出现在现实中。
“放牛娃，你等了我五年，我等你十年……”
“我愿做等你的叶柏赫……”
“不，你是我的放牛娃，我的野百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