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眠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了。
江封予一宿没睡，下巴已经冒出了不少青茬，整个人看起来疲惫的不行。
看到苏眠睁开眼睛，江封予唇瓣张了张，生怕吓到苏眠一样，轻声道：“醒了？有哪里不舒服吗？”
苏眠盯着白色的天花板看了半晌，猛的瞪大眼睛，从病床上跳了下去，跌跌撞撞的就往外跑。
“小陌呢？小陌在哪？他怎么样了？啊？”
“苏眠！”
江封予叫住苏眠，苏眠脚步一停，苍白着脸转身，眼圈红红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掉眼泪。
声音也委屈的不行：“我想要小陌……”
江封予心疼的快要死了，好像呼吸都泛着疼，紧紧的抱着江封予，声音又轻又沙哑，“你还有我。”
苏眠眼睛一闭，眼泪唰的流了下来。
又重复了一遍，“我想要小陌……”
江封予一下又一下的亲吻着苏眠的发丝，眼睛里都是红血丝，胸腔也在不停的颤抖，这种想要安慰却无能为力的感受太难受了，他根本不知道说什么做什么能够让苏眠心里能够好受一点点。
“我想要小陌……”
苏眠带着哭腔一遍一遍的喊着想要小陌。
最后哭到身体都在抽搐，几度昏厥。
“都怪我，都怪我，都怪我！！”
苏眠对自己的厌恶达到了顶峰，恨不得自己杀了自己，“如果不是我非闹着要玩牌，如果不是我非闲的无聊要赌什么，如果不是我非要喝橙汁，这一切都都不会发生。”
她擦了擦眼睛，“小陌就……小陌就还好好的。”
苏眠知道沈陌宸伤成那样不可能还活着。
可就是接受不了。
让她怎么接受？
“我不要橙汁了，我再也不喝橙汁了。”
苏眠一拳一拳的砸在江封予的身上，江封予紧紧的抱着苏眠，任由着她打，任由着她发泄，咬着牙把人抱了起来，不让她的脚沾地。
烫伤好说一些，水泡比较小，挑破了上了药没什么大碍。
可昨天苏眠从北苑到医院一直光着脚，脚底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划破了一个大口子，发炎感染，以至于现在苏眠还在发烧。
“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苏眠喃喃：“小陌还那么小，那么年轻，大好的青春还没来得及开始享受，他还没有到处好好的看过这个世界。”
“我说过要保护他的，可是我没做到啊，怎么办，我没做到。”
苏眠哭的浑身发麻，“我为什么要提出喝橙汁，喝什么橙汁！！苏眠！你害了自己的亲弟弟，你亲手害了他！”
苏眠捶打江封予的手落在自己的脸上，狠狠的一巴掌，打的苏眠的脸都歪了，还像是不够，苏眠麻木的举起手又要打第二下。
被江封予眼疾手快的拦住，攥着不让苏眠动。
“该死的是我，不应该是我弟弟，不应该是小陌，该死的是我，我是罪人……”
“你别这样……”
江封予把苏眠抱回到病床上，脸颊贴着苏眠的脸颊，咬着牙，说话似乎都是气音，“你别这样，苏眠。”
“小陌不在了，你还有我，你还有我。”
他捧起苏眠的脸，苏眠的脸上都是泪水，眼睛已经红肿的不能见人，唇瓣发麻到隐隐颤抖，江封予轻轻的在苏眠的唇角亲了亲，眼尾都是红的。
“你要我怎么办？”
他到底该做什么才能让苏眠好受一点点。
“如果小陌还在，他一定不希望你这样。”
江封予喉结滚动了几下，强行咽下喉头的苦涩，“你要振作起来，小陌不怪你的，他那么爱你，他一定希望你可以好好的，我们不能让他白死，你好好的，我们给他报仇好不好？”
苏眠挣扎的幅度小了一点，江封予不知道她是听进去了还是闹累了，也不敢放松，一直攥着苏眠的手，又不敢用力，怕伤到她。
陆宴配合完赵警官给沈陌宸做完调查工作，确认尸体不会再对案件有什么影响之后，才动手给沈陌宸做了尸体缝合。
虽然不能完全恢复本来的样貌，但至少看起来不那么凄惨。
洗澡，换衣服，头发，妆容。
陆宴还是第一次给尸体做这件事，还是自己认识的人。
生怕都哪里做的不好，陆宴仔细的连一根头发丝也不放过，整整6个小时。
到最后弄完的时候手都在抖。
墨染也没在实验室里忙，特意过来给陆宴打下手。
手术台上的尸体终于露出本来面目的时候。
墨染没忍住直接痛哭出声。
陆宴也好不到哪里去，这些留下来给特殊的人做特殊手术的助手护士们也一个个的红了眼圈，手术室里到处弥漫着悲伤的气息。
“去看看他吗？”
江封予一下一下在苏眠身上拍着，语气温柔的要命，“你要是想去的话，我陪你好不好？”
苏眠从刚开哭够了之后就变成了现在这样，不哭不闹不说话，眼睛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好像对外界一点感应都没有。
江封予抱着苏眠的手紧了紧，声音艰涩道：“如果累了就休息一会吧，万事有我。”
其实相对于大哭大闹的苏眠来说，这样安静下来的苏眠更让他担心。
发泄出来总比憋在心里要好得多。
苏眠现在这个情况江封予也不敢放任她一个人待着，抱在怀里亲着哄着拍着晃着，一直在低声的和她说话。
其实江封予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东一句西一句，想到什么说什么。
有时候前一句说完，后一句就忘了。
他本身就不是一个话多的人。
大概绞尽脑汁，搜肠刮肚，把这辈子和人说的话都说在了现在。
直到苏眠僵硬的身体渐渐软化，江封予低头看过去的时候，苏眠呼吸平稳已经睡着了，那颗悬在胸口的大石头才慢慢的沉了下去。
“爷……”
卫柒匆匆的赶过来的时候，江封予刚刚把苏眠放回到病床上。
大概是睡的极度不安稳。
苏眠的手一直抓着江封予的手，喉咙里发出受伤的小动物一般的呜咽声。
江封予的心像是针狠狠的扎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