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旭阳再见到孟若画已经是一星期以后的事了。
那是一个周二的下午,魏旭阳上完课之后刚收了讲义、课本准备走人,突然手机响了,电话是同学庄子同打来的。说是同学,其实两人并未同过班,所学专业也不同,庄子同学的是精神病学,和魏旭阳所学的心理学一样,都是研究人的主观心理活动的,两人在美国上学时读的是同一所大学——普林斯顿大学,在那所大学读书的中国人并不多,所以见到同胞就觉得分外亲切。更巧的是所学专业又有相通之处,因此两个人经人介绍认识后很快便成了朋友,因为志趣相投,两人还在一起合租过房子。只是毕业后庄子同回国,在北京一家有名的医院做了一名精神科医生,而魏旭阳则选择留在美国工作。
庄子同和魏旭阳已经好多年没见了,电话里,两人都掩饰不住地兴奋。庄子同告诉魏旭阳他出差来了Z市,知道魏旭阳回国之后在Z大教书,想见一见。他说这次来Z市工作日程安排得很紧,只有今天下午工作刚忙完,有时间见面,不知魏旭阳方便见面不。魏旭阳当然方便,多年没见庄子同了,他也一直很想找机会和庄子同聊聊,遗憾的是回国之后一直很忙碌,没时间去北京。两人约好在庄子同住宿的宾馆见面。
挂了电话,魏旭阳直奔停车场,到了停车场方才想起自己多年未见庄子同了,这样空着手去似乎有点失礼,虽然知道庄子同是个不拘小节的人,但他还是觉得自己应该拿些什么要表达一下心意的。送束花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他想到了孟若画,她的花店不是在Z大附近吗?就去他那儿买束花好了。于是,他上了车,径直驶向孟若画的薇薇花坊。
魏旭阳的车在薇薇花坊门前停下。他不大到这种地方来,印象中的花店门口总是摆着各种各样五颜六色的花,有的插在花篮里,有的插在瓶子里,还有的插在大塑料桶里……总之给人一种花团锦簇的感受。通常花店门口还或坐或站的有一两个姑娘在忙碌。但孟若画的薇薇花坊却并非如此,门口冷冷清清的,既没有花团锦簇的热闹,也没有热情忙碌的姑娘。
魏旭阳一推开门走进花店,就看见门口放着四个装饰得五彩缤纷的一米多高的花篮,想毕是顾客订制的,还没有拿走。
一眼看去,孟若画的花店并不大,不超过二十平米的样子,店里的地上摆了好几个塑料桶,里面插着魏旭阳叫不出名字的各色鲜花。店内的墙壁装饰成了货架,上面摆着大大小小各种造型的花瓶。
魏旭阳推门而入的时候孟若画正在一边吃饭一边听音乐。孟若画吃的是饺子,饺子是她自己包的。昨天下了雨,天气不好,她就提前下了班,买了菜,回家包了饺子,冻在冰箱里,今天拿到店里放到冰柜,准备中午煮了吃。
为了节省开支,花店没有请员工,只有她一个人,常常忙不过来,尤其出去吃饭非常不方便,她就准备了餐具,自己做饭吃,既干净卫生又省钱。
看到孟若画正在吃东西,魏旭阳惊诧地问道:“你这是在吃午饭还是晚饭?“
孟若画看到有人推门进来,就抬头来看,见是魏旭阳,不好意思地解释道:“中午忙着做几个花篮,没来得及吃饭。“说着放下手中的筷子一脸惊讶地问道:“你怎么会来我这儿呢?“
“你这不是花店吗?我想来买束花.应该欢迎的吧!“魏旭阳笑着说道。
“你要买花吗?当然欢迎了!“孟若画赶紧站起来。
“嗯!见个朋友,想送束花,但是对花又不懂。“
“是给女朋友还是其他朋友?“
“是一位老同学,多年没见了,你看看买什么花合适!”
“好,你等一会儿,很快就好!“
孟若画说着走向门口,魏旭阳目光追随过去,才看见门口放着一个大冷柜。想必是用来储藏鲜花的.只见孟若画熟练地打开冰柜,从里面挑拣起来。
魏旭阳好奇地凑过去看了看,这一看就有点失望,冰柜里放了很多种花,但是这些花看起来都有点不新鲜的样子,有些叶子已经变黄了。魏旭阳有点后悔来这儿了,没想到孟若画用这些次品来糊弄人,怪不得生意这样冷清。不过这时候再说不要走人也不是自己的行事方式,他想,就这样吧,将就一次,反正自己和庄子同是好兄弟,真是空着手去了他也无所谓,根本不会再意花的好坏的,花再漂亮他也只是看一眼就摞一边去了,从本质上讲他们都不是具有浪漫情怀的人。这样想着,就硬着头皮看着孟若画继续忙碌下去。
孟若画从保鲜柜里拿出了好几种花,魏旭阳却只认得其中的三种:百合、剑兰、康乃鑫,这应该是三种最常见的花了!选好花之后,孟若画合上保鲜柜,把花拿到刚才吃饭的桌子上放下,桌上的饭盒有点碍事,她就把饭盒移到收银台上,又找出一把剪刀,从桌上拿起一枝花,“用剪刀“咔嚓,咔嚓左剪右剪去掉了几片叶子,先前看起来让人觉得已经没有多少生机的一枝花立刻就灵动起来,魏旭阳一下子傻了眼,看来一束花并不是像他认为的那样把几枝花简单地捆绑在一起就行了。看来刚才是自己误会孟若画了,幸而没有冲动走人,就这样,看着一枝枝花在孟若画的手中美起来,魏旭阳心情忽然大好。
只见孟若画把一枝枝花修剪好之后,又拿出一蓝一绿两张彩色的纸,把修剪好的花一枝一枝地分别往两张纸上摆放。魏旭阳觉得不对,看样子孟若画像是准备了两束花,可自己要的是一束呀!
“我只要一束花就可以了,你怎么准备两束了呢?“
“买一送一,另一束是送给你的。谢谢你下雨那天送我回家。“
“那多不好意思!”
“要是觉得不好意思,就找机会给我介绍点生意吧!“
“那没问题!“魏旭阳一口答应。收到鲜花,他的心情顿时大悦,和孟若画聊起天来。
门口的几个大花篮先引起了他的兴趣,这些花篮看起来有一米多高,一看就知道是开业庆典上用的。
“这些花篮是顾客自己来取还是给他们送去?“魏旭阳问孟若画,他觉得送这些花篮一定是件麻烦事。
“当然是要给顾客送去的?“
“我看送这么大的花篮要么用三轮车,要么用货车,你有吗?“
“我的花也是从批发市场进的货,每天早上批发市场专门派人来给我送货。每天他们来送货的时候顺便请他们帮忙代送一下花,给点钱就ok了。”
“开花店很赚钱吧?“
“每个月的收入去掉房租和其他成本,也就是赚个辛苦钱,糊口而已。你看我的样子像是有钱人吗?“
“既然不赚钱,你干嘛不干点别的,为什么要开花店呢?”
“以前在老家是开花店的,对这一行已经熟悉了,除了开花店,我对别的生意也不太熟悉。“
“原来这样,薇薇花店,这名字不错,是你自己起的?有来历吗?”
“我有一个好朋友小名叫薇薇,有一次和她一起去庙里,庙里有个精通占卜的和尚在测字,我一时好奇,写了个“薇”字,测字的和尚说这个字会给我带来好运气,所以开花店的时候就想起了这个名字。”
“哦,你还信这个?“魏旭阳不禁好笑。
“相信又没什么坏处,干嘛不信呢?“
“这倒是。“魏旭阳点头。
孟若画手脚麻利地开始包扎花束,魏旭阳看得眼花缭乱。他的右手胳膊肘一直在吧台上支着,忽然觉得有酸麻,忍不住抬起来晃了晃,不小心把饭盒的盖子掀掉在地上,他赶紧弯腰去捡,一边捡一边问孟若画:“你每天在店里做饭吃?“
“嗯。花店暂时还没赢利,没敢请人,店里只有我一个人,出去吃不方便。“
“这饺子也是你自己包的?“
“嗯,是昨天包的,荸荠馅的。“
“荸荠还可以包饺子吗?“
“对呀,挺好吃的,要不你尝尝。”
“这么自信,你做饭的手艺应该不错吧!“
“还行吧!“
魏旭阳看着饭盒里圆鼓鼓的晶莹剔透的饺子啧啧称奇,说实话,他是很少吃饺子这种食物的,他的父母都是很看重事业的人,大多的时间都用在工作上,吃的食物总是做法越简单越方便才好,除了过年是不会做这种花费精力的食物的。
魏旭阳忽然对眼前的孟若画又增加了一些好感,孟若画一看就是个谨小慎微的人,既然自认为厨艺还行,那一定是很不错了。一个厨艺很好的女人应该是个爱家庭的女人吧,只是怎么就离婚了呢?
他忽然想起自己竟然忙得连中午饭都没吃。上午忙着查一些学术资料,查完资料就匆匆忙忙上课去了,这时看到吃的竟真的有些饿了。他当然不好意思尝孟若画的饺子,只是半玩笑半认真地说:“我答应给你介绍生意,你下次再包饺子可否算上我一份!“
“没问题。只要你能帮我介绍生意,你吃的饺子就包我身上了。“
说话间,两束花就包扎好了。孟若画把花递给魏旭阳,魏旭阳一左一右抱了个满怀,孟若画帮他把门打开,把他送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