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一身青衣,五缕长髯,腰间红色丝绦系着一个大酒葫芦,正是圣手书生杜乐。
只见他哎哟哎哟叫着走了过来,向书剑问道。
“哪里来的江湖异士,竟然会土遁幻术?”
“杜大叔,易容王巴蒙乃西域人士,我曾听少林玄苦大师说过,此人也算是天赋异禀,其实他的这种土遁幻术,就像我们中原的奇门遁甲,只是他练的炉火纯青而已。”
小泥鳅见到杜乐,一时之间可谓是又惊又喜。
惊的是杜乐对观音庙的宝藏也有觊觎之心,并且利用了书剑和自己的天性善良,想达到一己之私,虽然没有达到目的,但杜乐在小泥鳅心中的印象却大打折扣。
喜的是竟然在万分危难,生死一线之际,他却意外出手救了自己和书剑,尹一帆三人。
当下略有尴尬的对杜乐说道。
“杜大叔当真是及时雨,若不是你赶到的话,我和剑哥,尹大哥恐怕会栽在这个小子手中。”
杜乐微微一笑,表情也略微尴尬。
“小泥鳅,不管怎么说,我们三个曾走过一段岁月,尽管后来道路迥异,我对你们还是念念不忘的。”
杜乐的一句话,说到书剑和小泥鳅甚为伤感。想起初出江湖时,自己和小泥鳅就是一张白纸,江湖上的一些奇闻异事,帮派规矩,都是杜乐不厌其烦的讲给自己听的。
尹一帆走到巴蒙身边,看到小泥鳅那边削铁如泥的短剑,早已洞穿脏腑,血流满地。巴蒙的双眼显得无比惊愕,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背后竟然有人下手。可怜一代异邦术士就此魂断观音庙。
书剑走了过去,用手将它惊恐的双眼拉下。叹道:“若是正道修为,必是一代高士。可惜……”
“什么味道,酒,怎么会有酒的味道?”小泥鳅,用鼻子嗅了两下,笑着说道。
“酒?”
书剑和尹一帆也感觉到了,四处看去。却见杜乐旁顾左右,然后一拍大腿。叫道:“唉呀,我的酒葫芦?这个该死的死就死了,非要踢上我一脚,我倒没什么,酒葫芦去撞坏了?唉呀呀,唉呀呀,这可如何是好?”
小泥鳅笑道:“杜大叔,清风观下,就有一个老白干酒坊,我给你打一壶便是。”
杜乐摇摇头,皱着眉头说道。
“你们不懂,我倒不是心疼这点酒,是心疼这个酒葫芦啊……”
“酒葫芦?”
杜乐将那酒葫芦解下,见酒已所剩无几,拨下酒塞,递给书剑说道:“你闻一闻。”
书剑闻了一下,果然清香扑鼻,浓浓的酒香味儿直入肺腑。赞道:“果真不错,味道醇厚了许多。”
小泥鳅接过葫芦:“我闻闻。”
他竟然将那葫芦里剩余的一点酒喝下,“好味道。”又把酒葫芦递给了尹一帆,尹一帆品尝后,赞道:“这酒之所以味道醇香,一定是跟这个葫芦有关。”
杜乐接过葫芦笑道。
“你说对了,这葫芦乃冀鲁蓬莱所产,你看这形状也是千里挑一,孕天地灵气,干而不燥,润而不湿,是葫芦中的极品。酒受葫芦的滋养,自然是二者合二为一的味道了。”
书剑接过葫芦,看到上面竟然还有一道家老子骑青牛的图像。刻工栩栩如生,老子白髯飘飘,青牛灵性悠闲,神采飞扬。便赞道。
“大叔,我看这老子出关图,无论从构图,还是笔意,刻绘都堪称上乘,绝非泛泛之作,看来你这酒葫芦值钱,跟这幅画也一定大有关系吧。”
杜乐哈哈一笑。
表情变得神采飞扬起来,他接过酒葫芦说道。“剑儿,你真是好眼力,这酒葫芦纵是上品,也能寻到,只是这上面的画工,纵有千金难买,完全要靠缘分造化了。”
“哦,大叔,难道这老子出关图的作者比玉公子还要厉害吗?”小泥鳅问道。
杜乐摇摇头微微笑道。
“玉公子虽然是江南名士,当年醉心于书画武功,只是他虽有天分,在绘画之道上只能够逸品二字,去难称极品。”
书剑看着杜乐,笑道:“那大叔的意思是,你这葫芦上的画就是极品喽。”
杜乐粘须而笑:“正是,这葫芦上的画是湘南名士书生剑气周志天的作品,端的是风闻天下,可遇而不可求。所以说这个酒葫芦换一座老宅是没问题的。”
小泥鳅倒吸一口凉气。
“周治天?”
“莫非就是玉公子当年最仰慕的那个人。听说此人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五行算数,奇门武功无所不通,堪称当世奇才。”
“不错,不错,只是此人淡泊名利,不入仕途,喜欢修道炼丹之法,实大境界也,我因缘巧合得到他画的这个葫芦,真是三生有幸,相传这是他在酒后飞刀点染而成,称极品实不为过。”
书剑问道。
“大叔,像他这样的高人,我们可否有缘相见呢?”
杜乐捋须微笑:“世事皆缘法,有缘自会相见。”
一阵秋风刮来,观音庙显得萧索而落寞。这种秋风的凉意,不禁让书剑想起杜乐的来意,于是诚恳的说道。
“杜大叔,过去的一切就让它过去吧,金钱对我们来说无足轻重,就像您说的这位周治天高人一样,他心中追求的是大境界,与凡夫俗子的生活不一样,也许一粥一菜足矣,但是他胸中天地足以撼动乾坤,所以我们还像以前那样,难道你不觉得那段时光是最快乐的吗?”
杜乐脸色一红,显得尴尬至极。稍后他抬头向书剑望去。
“书剑,其实我来找你,也是想谈这件事的……”
书剑看到杜乐一脸真诚,马上意识到杜乐有悔改之心,走过去双手抓住杜乐的肩膀说道。
“杜大叔,正所谓度尽劫波兄弟在,你不用说了,我们还是好兄弟。”
言罢与杜乐相拥一起,便见杜乐忽然之间老泪纵横,汨汨而下。
他懊悔自己曾千方百计,利用书剑和小泥鳅想达到自己的目的,经过无数次生死考验,被书剑和小泥鳅的正义所感动。三人终于冰释前嫌,重新又走到了一起。
小泥鳅高兴地笑道。
“杜大叔,我怎么觉得,你的人生忽然拔高一层境界,是不是受那位周大侠影响?”
杜乐抹了抹湿润的眼睛,点了点头。
“好,太好了。”
“我们赶快回清风观,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文竹和陈伊。”
清风观上。
众人听说此事,一阵沸腾,一尘高兴的说道。“我去准备饭菜,大家一定要尽兴喝上一壶。”
“不用了。”书剑笑着说道。
“昨日我遇到清风酒馆小二,他听说赏月大会后的盛事,高兴的手舞足蹈,一定要请我们吃饭呢,而且这次他不会要饭钱的,还答应过我,有他珍藏了五年的冀中名酒,衡水老白干呢。”
“好,我们现在就去。”小泥鳅已经迫不及待了。
“走……”
当下众人片刻间来到清风酒馆,小二见此,喜出望外,将酒馆内最大的一桌让了出来:“今晚大家一定要一醉方休。”
用不多时,便上了一桌好菜,小二拿出了珍藏五年的老白干酒,为每人倒上一杯。只觉佳肴适口,老酒留香。
“石少侠和小泥鳅为了江湖稳定,做出了最大努力,如今终于尘埃落定,想起来真是不容易,我敬各位一杯。”
当下各自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小泥鳅抿了一下嘴,赞道:“果然是好酒,只是小二,我的名字叫黄亦安了,就不要叫我小泥鳅了。”
杜乐笑道。
“只是觉得小泥鳅叫习惯了,反而觉得这个名字更好。”
小泥鳅看了众人一眼笑道。
“既然我小泥鳅已经深入人心,那随便吧,只是要记得我有两个名字哦。”
酒过三旬,文竹问道:“剑哥,石崖村什么时候重新建设?”
“还记得上次玄苦大师有难,萧木琴报信的事吧,他当时在玄苦身边留了一个纸条,待江湖事了,他们会回来协助进入观音山下,提取宝藏,兑换银票。然后我们找人重新将石崖村重新建设一下,这也是我娘的一个心愿。”
“那好,就这样决定了。”当下宴罢各自散去。
是夜,书剑对尹一帆说道。
“尹大哥可愿留下?”
尹一帆悠悠说道。
“书剑,虽然如今江湖风平浪静了,可是铁剑门还需要我,这样吧,我助你建设完石崖村,再返回铁剑门,只是有一事我想跟你商量,裘大哥一走,红花心中甚是悲伤,我想让她留下,也许她的心情会好一些。”
“好,尹大哥,裘不凡也是我的好兄弟,我一定会照顾好红花。”
翌日,众人尚未睡醒,小泥鳅忽听一阵笛声吹来。笛声悠扬悦耳,是那么熟悉。“是萧木琴?”小泥鳅一声惊叫。
笛由远及近,果真是萧木琴和司徒安到了,众人都觉得惊喜。
书剑笑道:“有二位加入,建设石崖村的事很快就会完成了。”
当下萧木琴和司徒安来到观音庙,从佛龛下的地砖入口进去,在众人帮忙下,将里面的财宝运出,兑换成银票,并包了工匠。择期石崖村修葺一新,约乡里乡亲重返家园,静享田园之乐。
一月有余,石崖村焕然一新,村口敲锣打鼓,一片热闹气象。那些附近的村民重新又搬了回来,纷纷夸赞书剑勇敢坚韧,心怀天下。石三娘虽然脸上的皱纹多了起来,看到这番景象,拉着书剑的手,笑得像花儿一样。
村口的小酒馆,装缮的古色古香,门口的那一大坛酒却并未改动。书剑想起了风四叔。自己小的时候,总是调皮的上这里来尝酒,只觉那酒味好辣,如今却真正品尝出酒的味道。
村民们就在这个小酒馆,吃喝的甚是尽兴,看到自己崭新的小院,对书剑满怀感激。于是小酒馆中,书剑和小泥鳅的一些事,便成了津津乐道的话题。无论是冬日雪花飘舞,还是春季百花盛开,小酒馆仿佛就是一个历史的记忆,记载了这十余年来走过的日子。
尹一帆携手绿柳,又重新回到了铁剑门。红花留在了石崖村,小泥鳅打趣说道。
“红花姐,你可以做这个酒馆的掌柜,看看能否再遇到裘大哥这样的人。”
红花想起与小泥鳅鳅相遇相识的一些事,知他快人快语,也不在意。看到石崖村如今变成这个样子,心中反而安慰了许多。
书剑笑道。
“小泥鳅,还记得我们当初说的,江湖事了,远遁江湖吗?”
“剑哥,如今风平浪静,你怎么舍得?我反尔觉得石崖村也不错。”
“唉,我只是在想,还有没有地方更需要我们。”书剑沉沉说道。
文竹走了过来,悠悠说道。
“剑哥,莫非你真想做那个心忧天下的人吗?”
书剑笑笑,并未答话。
杜乐说道。
“书剑的脾气我最了解,打败了诸葛羽,东方笑。也许还会有别的人出来,江湖就是这样。既然心怀天下,四海为家注定是要辛苦的。”
文竹倚着书剑的肩膀,悄声说道。
“反正我不怕,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
陈伊看着小泥鳅问道。
“那你呢?黄亦安。”
“我?”小泥鳅沉思片刻:“我答应过剑哥,要一起远遁江湖的。”
小泥鳅顿了一下,看着陈伊,问道。
“你可愿意与我一路同行?”
陈伊不语,小泥鳅有些着急,隐见额头竟然出了汗珠。
稍后陈伊低下头去。
“你问我呀,当然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
陈伊一脸红润,倚在文竹身边。
“那这里呢?”小泥鳅问道。
“这里可是剑哥的家乡,还有这个小酒馆,很有风情的?”
“这里嘛,自然红花就是老板娘了。哈哈……”文竹说道。
“可是有人滋事怎么办?”小泥鳅一脸正色问道。
“那还不好说。”书剑笑道。
“这里还有杜乐大叔呢。还有萧木琴和司徒安,他们也随时会来。”
书剑接着说道。
“还有如果我们遇到遇到一刀红和胡子枫前辈,便可约他们来石崖村,红花也很想念他的师父了。”
小泥鳅望着文竹旁边的陈伊笑道。
“我真想不到,曾经的江湖大魔头如今竟会变成了一只温顺的小绵羊,陈伊,你的改变太大了。”
陈伊脸色一红,嚅嚅说道:“这,这样不好吗……”
“好好,当然好,这就是我想要的样子。”小泥鳅拍起掌来。
是夜,书剑与石三娘一番长谈,石三娘泪眼纵横:“娘知道你的个性,走吧,记得每年回来……”
书剑与石三娘紧紧拥抱在一起。
春天来了,石家村一片清幽景象,清风吹拂着乡间,一切是那样惬意。村口的小酒馆中,掌柜的变成了红花。
杜乐坐在窗下,笑着饮着老酒,在他的对面,是村里的一些孩童,正在欢笑着,滋滋有味的听他讲一些关于石书剑和小泥鳅的故事。
一阵风吹来,石崖村依然是那样美。
(全书完)
自此书剑,文竹,小泥鳅,陈伊四人轻舟一叶,又踏上新的征程。他们寻师访友,急人之难。过上了漂泊无依,却有内心充足的日子。
又是十年过去,石崖村的人们对书剑和小泥鳅念念不忘,在村口的那个小酒馆里。书剑和小泥鳅的身上发生的事,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话题。
十年后的小泥鳅依旧乐观,书剑依然悲天悯人,心怀天下。他们各自也都有了孩子,以后的江湖,一定还会发生许许多多的事,他们的孩子能否像书剑和小泥鳅当年一样,在这个腥风血雨的江湖,闯出自己的天地呢?
这就要看读者了,如果读者看着有兴趣。我会继续写,可以写他们的孩子,在书剑和小泥鳅的帮助下,如何扬善除恶,如何快意恩仇。
也许就在春雨江南中,也许就在寒冬飘雪里,书剑,文竹,小泥鳅,陈伊四人在一间小酒馆里,要上几个小菜。一壶老酒,老酒一定是清风观下喝习惯了的衡水老白干,因为这种酒就像时光流淌的岁月一样,总能品尝出别样的味道。
他们畅怀而饮,小泥鳅依然会在文竹和陈伊面前露一手自己的文采,尽管他不识字。而书剑会在一旁笑着。
正是:
铁马秋风瘦骨,
仁怀天下孤独。
何堪身外事负累,
往事千古。
春花秋月,渺渺如烟。
苍山日暮,都随了一抔黄土。
曾恋家乡明月,
曾想骑马天涯。
年少亦何如。
几支秃笔,半箱闲书,梦想江湖。
卅载匆匆而过,笑世间喜与哭。
由来生计为裹腹,
哪有坦途?
少年心,中年累,老来俗。
为谁劳累,为谁辛苦?
算人生不过百年。
青山媚,青山不孤。
看红尘滚滚,碧海云树。
望尽天涯路。
往事己矣,
何由我醉诗佐酒,
摘花短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