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咱们不就是一路人吗？”
王莉站起身，想要走到陈青身边。
可是，刚走了一步，就被陈青叫停。
“如果为了获得支持，篡改金矿数据、破坏保密制度、把纪委当刀使。”
陈青抬眼盯住王莉，“仅仅只是这些对我而言就足够了！”
王莉的身体一软，靠在茶台桌上，一双染着鲜红丹寇的手指用力撑着边沿，双眼里的光瞬间黯淡下去。
“你猜王家会先弄死你这个私生女，还是刘建明反水先把你杀人灭口？”
王莉指尖一颤，强作镇定，“空口无凭！你的话他们能信吗？”
陈青：“石盘峪征地黑幕不会给王家带来任何提示，反而会让他们忌惮，你猜就算他们看到了你篡改的数据，是拿这个邀功更加稳定金融中心的总包还是冒着危险去石盘峪把自己放在危险之中？”
王莉双眼发呆，脸色苍白。
陈青倾身压低声音：“还指望你这些小伎俩对付王家？你太小看王家了吧？”
王莉的手掌收紧，手背上的青筋直冒。
嗤笑一声，陈青站起身来，“最后提醒你！周为民倒台这笔账或许他只能自认倒霉，但周浩突然病倒，刘建明可没那么稳固了。”
王莉整个情绪已经完全在陈青的气势压迫下落入了下风，但她还是倔强地反驳道：“刘建明没了，还有张建明、李建明......”
站起身的陈青再次上下扫了王莉全身一眼，但这次的目光明显带着鄙夷，一伸手，啪的一下打在她翘臀上，“你还有多少个六年来挥霍！”
王莉又羞又气，却只能看着陈青披上大衣，拉开包房的门，走了出去。
窗外的雪还在下，簌簌地落，给临州城裹上了一层静谧的银装。
陈青站在办公室窗前，指尖无意识地在窗棂上轻点。
茶杯的温热早已散去，残留的，是王莉那看似妥协实则不甘的眼神所带来的冰冷黏腻感。
他轻嗤一声。
人心？
他早就不抱幻想了。
原本还存了几分利用她那份情报网的心思，替代黄池处理些暗处的事。
这女人的渠道确实有点门道，可惜，那副狠辣果决的皮囊下，藏不住急功近利的阴冷和愚蠢。
谋局布子，岂是这般毛躁？
这条毒蛇，终究是按捺不住要亮毒牙，却彻底选错了下嘴的对象。
桌上手机的震动打破了沉寂。
他瞥了一眼，是母亲王翠兰。
陈青深吸一口气，将眼底那点戾气压得干干净净，再开口时，声音已是惯常的温和：“妈。”
“青子，下班没？雪大，路上慢点，妈做了你爱吃的红烧带鱼。”母亲的声音带着笑，裹着寻常的关切，却又比平时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婉转的催促。
“正想着这口呢，这就回。”陈青从善如流，“爸呢？”
“看电视呢，家里……来了个客人。”母亲语气依旧平和，但尾音里那点微妙的停顿，被陈青敏锐地捕捉到了。
“行，我捎瓶好酒回去。”他没多问，利索地挂了电话。
这个时候，什么客人会让母亲特意打电话催他回家？
连续两位市领导出事，普通老百姓感触不深，但嗅觉灵敏的人，难免会多想几分。
他转身去了综合办，想叮嘱张海燕一声，近期管委会上下谨言慎行，对外一律含糊。
门一开，却见办公室里多了一个人。
开发区团拜年会的酒水供应商南醇酒业的销售经理池莲也在，扎着利落的马尾，一身职业装，刻意营造的青春气息倒不算惹人厌。
女人扎着马尾辫，这种刻意营造青春气息的感觉，确实比较讨喜。
“陈书记。”见他进来，池莲立刻起身，礼貌地问好。
张海燕解释：“池经理来核对昨晚年会酒水的实际用量。”
陈青点点头，有外人在，他便敛了神色，只淡淡道：“嗯，放假前没什么急事，让大家都稳当点，别四处串岗闲聊。”
张海燕立刻应了声：“明白。”
他相信张海燕能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
说完转身欲走，快到门口时，脚步一顿，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回头问：“池经理，你车上现在有酒吗？”
“有！”池莲回答得极快，几乎抢着说，“我们老板特意吩咐了，过年了，给各位领导都备了一份年礼，给我们提点意见，如果方便的话，也给我们南醇酒业宣传宣传。”
“想法不错。”陈青颔首，看向张海燕，“张主任，统计一下人数，开发区管委会和城关镇政府工作人员，每人一件，算是给大家发的年货。”
池莲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了一下，透出点措手不及的慌乱。
她显然没料到陈青开口就是几十件的大单，这已远远超出了她能当场应承的权限。
陈青没给她犹豫的时间，直接拿出手机：“钱我先转给你。”
说着便扫码给张海燕转了五万，“不够你先垫上，回头补给你。”
滴一声，转账成功。
他这才对愣在一旁的池莲抬了抬下巴：“辛苦，先搬一件放我车上。”
“哎……好的！好的！”池莲回过神来，忙不迭地应声。
等跟着陈青下了楼，她竟从自己车里一口气抱出两件酒，就想往陈青后备箱塞。
“一件就行。”陈青抬手拦住，随即报出一个手机号，“你打这个电话，找柯总，就说我介绍的，问问他们公司年前需不需要采购一批员工福利，能不能成，看你自己。”
池莲彻底愣住了，脑子里努力地记住刚才的电话，看着陈青的车碾过积雪驶出大院，一时都没反应过来这天降的机遇是真是假。
直到张海燕下来寻她，她才慌忙把多拿的那箱酒塞回车里，踩着雪快步跑回楼里，气息微喘地对张海燕感叹：“张主任，陈书记……人真好。”
张海燕看她一眼，目光里含着些更深的东西：“小池，陈书记是什么样的人，处久了你就知道了，记着一点，千万别自作聪明。”
她顿了顿，声音压低些，“陈书记虽然不是富二代，但他是真不缺钱。”
池莲怔住，下意识又扭头望向大院门口，早已车影无踪，只余雪光清冷。
陈青开车回到父母家楼下，抱着一箱酒踏上楼梯。
刚推开家门，一股暖意和饭菜香扑面而来。
视线一扫，客厅里的情形却让他脚步微顿。
万仙仙正坐在沙发上，侧着身，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温婉笑容，听他母亲絮叨着家常。
父亲陈汉坐在一旁，端着茶杯，脸上带着点客气的好奇。
原来所谓的客人是她。
怪不得母亲电话里是那般语气。
哪个当妈的，年前见到有模样周正的姑娘主动找来家里，心里能不犯点嘀咕？
“儿子回来了！”王翠兰一见陈青，立刻起身迎过来，顺势拉住他胳膊，眼角余光朝万仙仙那边瞟，“仙仙都等你半天了。”
万仙仙也应声站起，唇边笑意加深，眼底却掠过一丝藏不住的急切。
门口那件价格不菲的米色羊绒大衣是她的，此刻只穿着黑色毛衣，倒是显出几分少见的端庄。
陈青心里冷眼瞧着。
前世，他求着她一起回家吃顿饭都难，如今倒自己送上门了，看这架势，还把他妈哄得挺高兴。
“青哥。”她声音甜腻得能掐出水。
陈青没接话，只将酒箱放在玄关，一边脱外套，一边没什么情绪地问：“怎么找到这儿的？”
王翠兰从他这话里听出点味儿来，忙打圆场：“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仙仙，你快坐，你们聊，厨房还有俩菜，我去看看火。”说着就给丈夫使眼色。
陈汉放下茶杯，作势也要起身。
“爸，妈，”陈青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清晰的界定，“万仙仙是我大学同学，现在在市文旅局工作，今天过来，估计是有什么工作上的事要谈，你们忙你们的，不用特意招呼。”
这话里的意味，既是说给父母听，也是点给万仙仙听的。
万仙仙却像是没听懂那层疏远，脸颊微红，声音放得更软：“叔叔，阿姨，你们别怪陈青，他平时不这样的，可能就是年底工作压力大了点。”
她这话，看似解围，实则火上浇油，悄无声息就坐实了某种暧昧关系。
王翠兰果然带着点埋怨瞪了陈青一眼：“就是，咱们家可不兴摆官架子！”
万仙仙甚至还羞涩地垂下眼睫，小声补了句：“阿姨，您别这么说他……”
陈青懒得再看她表演，走到沙发边坐下。
万仙仙马上拿起茶杯给他倒了一杯，“刚回来，喝口茶，歇一歇。”
陈青接过杯子，又放下，直接端起泡茶的茶壶，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这才放下茶壶。
万仙仙看着这个动作，嘴角细微地抽搐了一下。
陈青有些不太礼貌的长出一口气，说道：“无事不登三宝殿，直说吧，什么事？”
万仙仙瞥见厨房门关紧了，这才往前倾了倾身，压低声音：“陈青，温代市长已经接管市政府的工作，不出意外，就是下一届的市长了。”
“我知道啊！今天这个消息都已经传遍了。”
“青哥，招商局一直对我们文旅局的项目不感兴趣，你也知道我们搞搞旅游宣传还行，招商真的......”
话说到这里，她可怜兮兮的看着陈青，手臂试探的穿过陈青的胳膊，“这个项目最早是你提的，方案骨架也是你帮我搭的，你不能眼看着它半途而废吧？帮帮我，好不好？”
“那不是你的功劳吗？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别生气嘛，”万仙仙以为他是在计较署名，放软了声音，身体又靠近些，几乎要贴在他手臂上，“当时情况特殊，我也没办法……”
陈青不动声色地把手臂抽回来：“这事不归开发区管，你想推进，该去找市招商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