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如同实质,扫过全场,最终落在安平县委组织部部长明路飞身上,“明路飞同志,陈青同志拟任开发区党工委书记,管委会主任的公示,明天必须发布!有没有问题?”
明路飞连忙站起来,额角瞬间渗出细汗:“周市长,陈青同志停职期间,其政法专项编制跨系统,跨序列的调动手续就暂停办理了,这公示……”
“手续问题不用担心!”
严谨立刻接口,“市委组织部明天一早会将所有完备的批文送到安平县组织部!”
明路飞心头大石落地,立刻躬身应道:“是!保证完成任务!我明早亲自督办,争取九点半前完成系统公示发布,十点半前在县委县政府公示栏张贴到位!”
第二天一早,八点上班,八点四十五分,县委组织部副部长陈晨几乎是跑着冲进了部长明路飞的办公室,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潮红:“明部!明部!市里批复文件送来了!陈青同志的任命公示可以发布了!”
明路飞猛地从座位上弹起,连日来的高度紧张和焦虑在这一刻烟消云散,眼中爆发出如释重负的璀璨光芒。
“好!太好了!”
他用力一拍桌子,“立刻启动一号预案!官网,政务平台,所有规定渠道,同步发布!通知宣传部,密切监控舆情,做好引导预案!动作要快!”
十多分钟之后,安平县委,县政府官方网站的显著位置,临川市委组织部的官方页面,以及县委县政府大院门口那面最显眼的公告栏上,同时贴出了那份万众瞩目的红头文件:
【临川市委组织部干部任职前公示公告】
经市委研究,现将陈青同志拟任职情况公示如下:
陈青,男,汉族……现任安平县公安局党委委员,副局长(正科级),拟任临川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安平)党工委委员,书记,管委会主任(正科级),兼任安平县城关镇党委委员,副书记,提名为城关镇镇长候选人,并提名为安平县委委员候选人。
公示时间:自2015年10月23日起至2015年10月29日止。
这一天的阳光正好,金灿灿的洒在崭新的公示栏里,一个个加粗的黑体字,在光线下仿佛跳动着灼热的火焰,宣告着一个新时代的开启,一个被寄予厚望的新起点已然铺就。
远在父母家中的陈青,接到了明路飞亲自打来的电话通知。
听着电话那头明路飞带着喜气和催促的声音,陈青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了然于胸的弧度。
“谢谢明部长,公示期结束,我会按时报到!”
“哎呀,陈书记!”
明路飞的声音透着亲热和急迫,“市领导如此重视,开发区百废待兴,您就别拘泥那几天公示期了!手续这边您完全不用担心,市委组织部和我们都给您办得妥妥当当!您看是不是明天就……”
陈青语气平静地打断他,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持:“明部长,我现在名义上还是停职状态,该走的程序,一步也不能少,公示期满,我自当前来履职!”
他并非故作姿态,而是深谙规则与分寸。
这短暂的“停职”与等待,是风暴后的宁静,也是新征途前最后的蓄力。
安平县委县政府大院门口,那面最显眼的公告栏前,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
“快看!贴出来了!真贴出来了!”
“乖乖,正科实职,党工委书记,管委会主任,镇长候选人,县委委员候选人……四顶帽子一肩挑啊!”
“也没什么好羡慕的,今天多风光,明天,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啧啧,前几天还传得风言风语,说什么被停职,看来都是谣言!”
“我就说嘛!陈局长……哦不,陈书记是什么人?这么年轻有能力的干部,不知道结婚没有.....”
议论声嗡嗡作响,惊叹,羡慕,嫉妒,各种交织在一起,汇聚承诺一股热浪。
楼上,推开窗户透气,正巧看到这一幕的欧阳存,眉头却紧紧锁在一起。
原本以为陈青会欣然前来报道,反而借口等公示期结束,这态度,说明他心里的气还没有消啊!
虽然诬告澄清了,但上级领导的调查之后,幕后黑手还没落网,公示期还没有结束,他有所顾虑也在情理当中。
欧阳存叹了了口气,转身回到办公桌前,拿起笔记本,径直向县委书记周为民办公室走去。
陈青拟任职公示出来,很快就传到了县公安局。
副局长王柏川听闻消息,脸色铁青,猛地一拳砸在了厚重的办公桌上,“妈的!这小子到底走了什么狗屎运!”
低吼声中,额角青筋暴起。
那封举报信的内容,他可是绞尽脑汁,已经利用自己的职业经验,把“巨额财产不明”和“官商勾结”写得煞有介事,极具迷惑性。
虽然他自己也清楚,没有铁证,单凭银行流水很难钉死,官商勾结更是捕风捉影。
但……那杯盏呢?!
为什么一点水花都没有?
这完全不合常理!
越想越气,一股邪火在胸腔里乱窜。
他霍然起身,走出办公室,正巧撞见路过的办公室主任王小巧,硬邦邦的撂下一句:“王主任,我出去办点事!”
王小巧本能的追问了一句,“川哥,这是要去哪儿?”
王柏川头也不回,更别说回应了,身影很快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从县公安局出来,他没开车,漫无目的地在县城里转悠。
不知不觉,竟然转到了安平县那条他熟悉的,汇聚了各种奇石古玩的小街。
因为身穿便服,他也没有在意有没有人认识他。
反正在这条街上的商铺店主,多半都是老熟人。
一间一间的走过去,目光扫过那些或真或假的物件,心头那股郁结之气却丝毫没有消散。
直到走到一家名为“孤珍奇物”的古玩店门口,挑开帘子走了进去。
店内光线有些幽暗,弥漫着陈年的木质和灰尘混合的气息。
老板郑金正低头擦拭一个瓷瓶,闻声抬头,看清来人,脸上立刻堆起熟络的笑容:“哟!老王!稀客稀客,可有好些日子没见您了!”
王柏川摆摆手,心情不佳,也懒得搭理。
眼睛四下一扫,入眼处博古架上一个酒壶旁,配了4个色泽各异的琉璃酒杯,其中一只,那温润的琥珀色泽,八棱的造型……
与他魂牵梦绕,最终失之交臂的那只清代杯盏,简直一模一样!
王柏川的心猛地一跳!
几步走了过去,抓起郑金桌子上的放大镜,就走到那酒壶前,伸手把酒壶取了下来。
过了足有两分钟,郑金才慢悠悠地走了过来,有些讨好的问道:“老王又看准了什么宝物?”
王柏川手里的放大镜对着酒壶,但眼睛却一直在杯盏上不断的扫描。
听到郑金的询问,眼神从杯盏上移开,随意看了一眼放大镜下的酒壶,“就这?哪个窑口出的新货?也能算宝物?作假也不要太滥竽充数了!”
郑金尴尬的笑道:“老王说笑了,这还是有些年头了!”
“翻新?还是做旧的?”
王柏川放下放大镜,目光终于从杯盏上移开,瞥了郑金一眼,语气随意却暗藏机锋。
郑金嘿嘿一笑,避而不答,话锋一转:“您是老行家了,何必在这小玩意儿上费神?再看看别的?”
“少废话!”
王柏川不耐烦地打断他,指着那套酒具,“就它了,开个实价!一套东西配得乱七八糟,也就你能凑一起!”
“老王,你都知道是凑的!”
郑金搓着手,一脸为难,“那这价……就得单论了!”
王柏川脸色一沉,瞪了郑金一眼,“我说了,整套!痛快点!”
郑金眼珠转了转,脸上笑容不变,试探着问:“老王,您这是……想在我这儿捡漏?是我自己眼拙没看出来宝贝?您给透个底儿?”
“哪那么多废话?!”
王柏川脸上已显出不悦,“卖就报价,不卖拉倒!”
“嘿嘿,都是千年的狐狸,老王您也别跟我玩聊斋了!”
郑金干笑两声,终于亮出底牌,伸出五根手指,“五十个!这一套您拿走!”
“五十个?!”
王柏川像是被踩了尾巴,指着郑金,“郑金!你也真敢狮子大开口!”
他心在滴血,但面上强作镇定,咬咬牙,竖起一根手指:“五个!我就取一件!”
郑金立刻摇头,一副割肉的表情:“老王,实话跟您说吧,就您看中的那件,我收进来就花了这个数!”
他五个手指合拢,也比了个“五”的手势,这是意指五万,“旁边那几个,也差不多值个万把块!”
王柏川心里暗骂老狐狸坐地起价,但面上却像松了口气:“万一我走眼,这五万可就打水漂了,八个!最多了!行,我马上付钱,不行,你就让它在这儿落灰吧!”
郑金没立刻答应,目光在王柏川脸上逡巡,似乎在挣扎权衡。
王柏川清楚这是郑金在等他继续加价,心中火起,冷笑一声,作势转身就要往外走:“哼!没诚意就算了!”
眼看王柏川真要走,一只脚已经踏出了门槛,身后传来郑金故作爽朗的大笑声:“哈哈哈!老王!老王!别急啊!怎么还跟我赌上气了?行行行!八个就八个!依您!可不许反悔!”
王柏川心头狂喜!虽然多花了五万的价格,但好歹能拿回错失的杯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