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安大队的心腹民警张强垂手站在桌前,大气不敢出,额角渗着细密的汗珠。
“王局。”
张强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按您的指示,以排查近期老街系列诈骗案嫌疑人为由,我们调取了事发时段老街口的监控录像。”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王柏川的脸色,继续道,“时间点……卡在陈局与您分开之后,大约……十分钟左右,监控显示,陈局独自一人又折返回了那个摊位。”
他的手指指向其中一张最为清晰的截图。
画面上,穿着笔挺警用夹克的陈青,身影挺拔,正站在古玩摊前。
尽管像素粗糙,但熟悉的人,一眼便能认出那正是陈青。
“然后呢?”
王柏川的声音有些嘶哑而压抑,显示出他此刻心里的怒火。
“然……然后。”
张强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感觉后背的内衣已经被冷汗浸透,“画面显示,陈局和那老头交谈了几句……接着,陈局掏出手机,扫码付款,然后,直接拿走了老头摊位上那个杯子。”
“他拿了东西,去哪了?”
王柏川追问道。
“直接回局里了,进了办公大楼。”
张强赶紧回答,内心叫苦不迭。
动用内部资源调查另一位副局长,这本身就是踩钢丝!
能查到这一步,已经是顶着巨大的压力,冒着天大的风险。
就连打印这几张监控画面图像,都是趁着大家不备拷贝出来之后打印的。
至于陈局和那古玩摊的老头说了些什么,他哪敢去盘问,要是万一泄露,无异于自掘坟墓!
“知道了。”
王柏川的声音冷得像冰,不耐烦地挥挥手,“你下去吧,记住……”他刻意停顿,目光停在张强脸上。
“王局放心!这事烂在我肚子里,绝不会有第三人知晓!”
张强立即出声保证,然后如蒙大赦般迅速退出了办公室。
门关上的瞬间,王柏川压抑已久的怒火再也控制不住!
“砰——!”
一拳狠狠砸在厚重的实木办公桌上!桌面上的茶杯猛地跳起,茶水四溅。
“陈!青!”
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双目赤红,眼球上布满了血丝,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
错失价值连城珍宝的痛悔,被截胡的失落,滔天怒火在他胸腔里疯狂地沸腾!
动用职权,假借办案之名调取监控,就是为了揪出那个夺走杯盏的贼!
结果,这贼竟是风头正劲的陈青!
果然是他!
“三万块……出手倒是阔绰!”
王柏川脸上肌肉扭曲,狰狞可怖。
他绝不相信陈青花三万块买个玻璃杯只是为了收藏把玩!
陈青肯定也认出了那东西的不凡!
这小子,藏得比谁都深!对古董莫非还有研究?
自己这些年玩点收藏,莫非是太高调,才被他盯上了?
巨大的利益诱惑和被戏耍的滔天愤怒,瞬间冲垮了王柏川残存的理智。
一个阴毒狠戾的念头如同毒蛇般,不可抑制地从心底最黑暗的角落钻了出来:我得不到的东西……你也休想安安稳稳地攥在手里!
他猛地拉开办公桌最底层的抽屉,里面静静地躺着一部没有登记在任何档案里的旧手机。
手指带着恨意按下开机键,迅速拨通了一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几乎是秒通。
王柏川的声音冰冷刺骨,不带一丝感情:“是我,立刻给我查!目标:县公安局副局长陈青,他名下及关联账户近三个月所有的大额资金流水,进项来源,给我挖!挖得越深越好!”
没有寒暄,没有解释,只有不容置疑的命令。
话音落下,王柏川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办公室里重归死寂,只有他粗重的喘息声。
王柏川缓缓站起身,踱步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窗外,是县公安局井然有序的院落,警车进进出出。
这么多年了……看来是有人忘了,他王柏川在安平这一亩三分地上,从来就不是一个可以任人拿捏、随意招惹的善茬!
是该让某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重新记起这一点了!
十天,在有的人眼中如同指间流沙,倏忽而逝。
在另一些人心里,中却是度日如年。
陈青的生活节奏依旧,每日上、下班,甚至期间还出面指导了一起抢劫杀人案,破案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而在阴暗的角落里,王柏川的日子却不好过。
几天后,当他终于通过隐秘渠道拿到了陈青的银行流水明细时,脸色瞬间铁青。
报告显示,陈青在入职市政府综合办之前,个人账户上就有数额不小的资金往来,来源清晰可查,全是各类投资所得。
虽然记录都在大学毕业之后的很短时间内,但从往来账户查询,并没有任何玄机,全是合法收入。
更让他憋闷的是,陈青入职公务员系统后,其股票账户依然保持着稳定且不菲的月度进账。
这绝非依赖内幕消息的暴富,更像是一个眼光精准、心态稳健、极有耐心的业余投资者在持续获利。
这些收入,对于一个普通公务员而言,无疑是巨额财富,但放在资本市场上,却又显得低调而合理。
更扎眼的是,每月固定3000元转入其父母账户的记录,像一道无声的嘲讽,彰显着主人的孝顺和财务的游刃有余。
王柏川攥着报告的手指关节发白,这账目,干净得让人无从下口!
非要给陈青罗织罪名,唯一能沾点边的,就只有那个杯盏了。
时间是最好的湮灭剂。
只要拖下去,那个古玩摊的老头一旦离开本地或出点意外,这杯盏的来历便成了无头公案。
一封匿名举报信,就足以让陈青深陷泥潭,哪怕最终能解释清楚,也必然惹上一身腥臊,前途尽毁。
“哼,好一个陈青,藏得够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