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浇铸？！”
周瑜直勾勾看向蒲元，后者缓缓点头。
“主公英明，此物正是浇铸而出。”
既要保证复杂，又要确保量产，浇铸就是唯一的方式。
“此物虽然繁复，但通过倒模的方式，还是能还原出模具。”周瑜质疑道：“别人同样也能浇铸啊。”
门槛确实又上一层楼，高到普通百姓可望而不可即，但是其他诸侯...
“主公有所不知。”蒲元摇头道：“关键点不在于此，而在于钢水。”
说着，蒲元朝外而去，周瑜立马跟上。
来到一处火井前，一群铁匠围着烧红的铁胚，正在千锤百炼。
“文伟。”蒲元安排道：“有劳你弄来一个火炉，让主公看一看。”
“好。”
费祎不假思索答应下来，显然知道蒲元打算做什么。
很快，一个以木炭为燃料的火炉，就被快速搭建出来。
在周瑜的注视下，两块锻造好的钢材，各自被放入坩埚中，分别被置于火井与火炉上烧制。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两个坩埚中的钢材，都被烧的一片橙红。
不过随着时间继续推移，不同的变化就开始显现。
在火井的持续高温下，坩埚中的钢材开始融化成铁水。
反观火炉中的坩埚，钢材尽管已经通红一片，但依旧保持着固体状态，根本没有液化的意思。
“我明白了。”周瑜面露恍然之色。
钢材不是真正的门槛，繁复的花纹也不是门槛，独一无二的火井才是！
其他诸侯依靠千锤百炼，确实也能硬生生锻造出钢材。
其他诸侯依靠倒模，的确可以复刻出母钱。
但，其他诸侯没有火井，无法把刚才熔化成钢水。
没有钢水，就无法进行浇铸，还谈何批量仿造呢？
钢材的熔点在1300——1500摄氏度之间。
木炭的最高温度是1200摄氏度。
火井乃天然气井喷发，天然气持续煅烧的温度，有着近乎2000摄氏度。
在这种情况下，钢水这种液态金属，注定只有周瑜方面能弄出来。
其他诸侯想要仿造钢镚直百钱，除非境内也挖出来火井。
当然，其他诸侯利用木炭炉子，也的确可以烧出铁水。
但铁水浇铸出来的直百钱，无论光亮、色泽、质地、分量...各个方面跟真正的钢镚，都有着明显的区别，肯定不能鱼目混珠。
钢水，成了所有仿造者，一道无法跨过的天堑。
“先生之才，令人叹服。”周瑜由衷赞叹。
钢镚直百钱问世，不仅令其他诸侯无法仿制，还极大降低铸币成本...这玩意不用铜！
说白了，钢镚的本质乃是铁币。
在古代，最贱最奸的钱就是铁币，老百姓根本不稀罕用，更不认可价值。
但是，把这玩意烧成钢镚就不一样咯...
物以稀为贵，再加上与食盐挂钩，拥有保底购买力。
可以预见，钢镚直百钱的价值，绝对会受到民间的认可。
“主公。”费祎提醒道：“蒲元先生之才，可不至于钢水，这坩埚也是国之重器。”
周瑜闻言一怔，旋即反应过来。
钢材都被融化成钢水，而容纳钢水的坩埚依旧坚挺，其耐高温可见一斑，绝对是一件稀罕物。
不仅如此，这坩埚又是一道门槛。
就算其他诸侯，侥幸也在境内挖出火井。
若没有这种坩埚的制作技艺，就意味着纵使能烧出钢水，也没器皿容纳。
“主公。”蒲元开口道：“此坩埚的烧制方式，目前只有属下一人知晓，需要时由属下亲自打造。”
“如此甚好！”周瑜点头认可。
蒲元从怀中取出一个配方，交到周瑜手中，道：
“为避免属下出什么意外，坩埚的制作秘方，在主公手上留一份。”
周瑜默默收入怀中，这样确实更加问题。
尽管蒲元之言有些不吉利，但天有不测风云，还是以防万一为妙，免得蒲元骤然陨落，导致坩埚失传。
没了坩埚作为容纳器皿，纵然火井的温度能烧出钢水也没用。
“先生，既然有此等坩埚，何必还锻钢呢？”周瑜突然道：“直接炒钢不行吗？”
“主公有所不知。”蒲元摇头苦笑，“这等坩埚不能做大，稍微大点就会烧炸，属下试了很多办法都没用...”
说到这里，蒲元也显得很沮丧。
倘若坩埚能够做的更大，就无需铁匠辛苦千锤百炼，直接用生铁去炒钢会更简单。
奈何条件有限，坩埚的大小受限，就两只手大小。
“而且达到钢水熔化的温度时，坩埚会变得非常脆弱，稍有不慎也会漏掉。”蒲元无奈道：“故而不能直接炒钢，好在浇铸直百钱够用了。”
“这样啊...”周瑜不禁感到惋惜。
“主公不必如此。”蒲元又道：“目前已经掌握技艺，可以先把生铁炒成熟铁，然后再把熟铁锻成钢材，步骤上已经简化很多。”
“匠人们稍加捶打，就能得到钢材，没想象中那么辛苦。”
“那就好。”周瑜连连点头，“铁艺之进步，全赖先生之功。”
“主公谬赞了。”蒲元谦逊道。
“主公。”费祎又提醒道：“不光是锻造技艺，先生还改良了淬火技艺。”
“哦？”周瑜再次被震惊到，“先生还真教人惊喜连连呐！”
“说来，这也是主公的功劳呢。”蒲元笑呵呵道。
“跟我有什么关系？”周瑜不明所以。
“冰。”蒲元言简意赅，“属下用冰水冷淬，可以是钢材质地更加坚硬。”
“若无凝冰之法，属下一辈子也没机会，用冰水去淬火。”蒲元接着道：“除此之外，隔壁的盐场高产，属下也用盐水试了试。”
“效果如何？”周瑜眼见一亮。
“冰水淬火可以提高硬度，盐水淬火可提高韧性。”蒲元抚须道：“两者相辅相成，让军械、农具更上一个台阶。”
“哈哈哈~”周瑜放声大笑，“好一个相辅相成！”
“先生之功，足以名垂青史！”周瑜当即承诺道：“待到日后，定让先生凭此功封侯！”
目前，周瑜还没封侯的权力。
名义上，只有刘协有这个权力。
实际上，也只有曹操麾下的文武，能够借天子之名封侯。
周瑜就是个列侯，如何去封赏别人为侯爵呢？
不过能有这样一个承诺，分量也是非常重。
“属下微末之功，岂敢觊觎封侯？”蒲元受宠若惊。
士农工商。
匠人的地位，也就稍稍比商人好些。
说白了，蒲元自己都看不起自己，从没敢奢望什么。
周瑜一开口就许诺封侯，蒲元想都不敢想。
“先生莫要推辞！”周瑜坚定道：“你绝对值得，周某指天为誓！”
蒲元感动的不能自己，连忙下拜谢恩。
周瑜一把将其搀住，诚恳道：“是我该谢先生才对。”
“主公！”蒲元颤声道：“属下定为您，打造出更多、更好的器械，以报主公的大恩大德！”
周瑜面露笑意，拍拍蒲元的手背，点头道：
“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