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煮出来的雪盐，还带着几分潮湿。
晾在竹席上，在太阳的暴晒下，水分快速蒸发干净，凝结成雪白的盐块儿。
工人们把晾干的盐块儿收起来，进行最后的加工程序。
在石磨的转动下，大小不一的盐块儿被悉数碾碎，最终化作细密洁白如雪的食盐。
“走，去铁厂看看。”
观看完雪盐的全部加工步骤，周瑜决定再去隔壁看看。
成都传来消息，交州使者二番前来，对此周瑜并不觉得意外，甚至是理所应当之事。
周瑜并不着急回去，先让使团在馆驿待一阵，晾一阵子后再说。
没办法，坐拥荆、益的周瑜，绝对有这个实力与底气。
“拜见主公。”
抵达铁厂后，费祎、蒲元已经在此恭迎。
“免礼。”周瑜随意摆手，寒暄道：“蒲元先生，进来可好？”
“劳主公挂念，一切都好。”蒲元伸手道：“还请主公视察铁厂。”
“好。”
周瑜笑着答应，大踏步进入铁厂的工作车间。
其实盐、铁两处车间挨着，也没啥明显的分界线，甚至都是露天场所。
不过此地太守，已经开始筹备修建厂房。
至少夏天能遮住阳光曝晒，冬天能挡住凛冽寒风。
“叮铃咣当...”
来到铁厂深处，密集的打铁声便充斥耳膜。
周瑜来到一处火井前，观看匠人们打铁。
其中有武器、有甲胄，更有百姓所需的锄头与镰刀。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打仗如此，耕地同样如此。
以当下的农业水准，农具的好坏与否，绝对能够影响到产量的多寡。
“装备回炉的进度如何？”周瑜开口发问。
所谓装备回炉，就是把以前旧的武器装备，再回炉翻新一遍。
先前，益州内部经历一场大战，兵力方面折损不多，但武器折损却不少。
武器卷刃、甲胄破裂，这些情况都有。
何况不谈翻新，周瑜也打算把麾下军械，全都更新一遍。
毕竟有蒲元的百炼钢技艺，自然要把铁刀铁枪铁甲，更换成钢刀钢枪钢甲。
这一步，可以说是质的飞跃。
“进境顺利。”蒲元回答道：“不过火耗会很大，主公最好有心理准备。”
铁变钢的过程，就是把更多的杂质捶出来。
自然而然，这个过程中，分量会不断缩水。
一百口铁刀翻新，绝对打造不出一百口钢刀，这个转化过程的折损很大。
“无妨，道理我懂。”周瑜平静道：“先生尽管做便是，反正今年绝不会有战事上演，时间上非常充沛，大不了再打造些全新的军械。”
“属下明白。”蒲元拱手领命。
“治中所提及的直百钱，先生可有打造出来？”周瑜转而问道。
“正要请主公过目。”
蒲元领着众人，来到一座茅草屋处，门口还有几名将士把守。
“先生就住这里？”周瑜微微蹙眉，“未免也太敷衍了...”
说罢，还回头瞥了眼身后的费祎，显然不满意这样的安排。
“主公莫怪。”蒲元连忙帮着解围，“文伟给我安排有好住处，属下再三推辞要住在这里。”
“不瞒主公。”蒲元玩笑道：“属下不听着打铁声，晚上都睡不安稳呢。”
“先生说笑了。”周瑜劝说道：“注意劳逸结合，军械农具没有吃紧到，需要您昼夜不离的地步。”
“多谢主公关心，属下往后会注意。”
面对周瑜发自内心的关心，蒲元自然不会拒绝，连声答应下来。
众人进入屋内，陈设也非常简单，里边放得最多的还是铁器。
除了一张床之外，压根不像是睡觉的地方，更像是一个器械库...
蒲元从腰间掏出一把钥匙，打开柜子上的锁头，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带锁的匣子...
正当众人以为，蒲元要再拿出一把钥匙时，却见他抄起一把钢刀。
“砰！”
蒲元一刀下去，匣子直接被劈开。
在众人愕然的注视下，蒲元嘿然而笑，解释道：
“这匣子压根没钥匙。”
蒲元知道直百钱事关重大，故而保密意识非常高。
搞一个压根没钥匙的匣子，确保万无一失。
要么直百钱留在匣子里，要么匣子被暴力破开，这样就能确保不曾有人偷看母钱的样式。
“先生稳妥。”周瑜点头称赞。
蒲元蹲在地上，从破损的匣子中取出一物，交到周瑜手中。
触感冰凉，拿在手中沉甸甸。
看到这玩意的一瞬间，周瑜脑海里就冒出来俩字。
钢镚！
此前，按照刘巴、庞统、周瑜等人的想法，直百钱想要防盗，就要从金属配方上面做文章。
尽可能弄出来一个复杂的配方，用到多种金属成分，起到难以仿造的作用。
但蒲元最终的选择却恰恰相反，反其道而行之，选择纯钢打造，用技术壁垒来预防仿造。
不得不说，这的确是个奇思妙想，但是...
“先生，此物真能预防仿造吗？”周瑜提出质疑。
古代虽然锻钢困难，但只要千锤百炼，还是能硬生生敲出来。
钢镚的门槛的确非常高，民间几乎不具备仿造的能力。
但对于诸侯势力而言，靠庞大的人力，还是能搞出来。
“主公且细看。”蒲元笑着提醒。
周瑜低头看去，这才注意到，掌心的钢镚表面，有着复杂的花纹...
很显然，这也是防伪标志。
“这也太复杂了吧？”周瑜微微蹙眉，“如此繁复的花纹，的确可以拔高仿造门槛，可咱们锻造也会非常耗时。”
直百钱，说到底是一种量产的东西。
搞得跟工艺品似的，耗时很久才能弄出来一个，就显得有些得不偿失。
“主公误会。”费祎插话道：“此物并非锻造而出。”
“主公太高看属下了。”蒲元摇头道：“在如此小的钱币上，锻造这等繁复的花纹，就算我也不能保证每一枚都相同。”
确实，直百钱不过一寸见方，上边有着复杂的花纹。
哪怕是神匠在世，也不敢保证每次锻造的花纹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失误。
不是锻造，还能量产...
蓦然，周瑜想到一种可能性，惊呼道：
“莫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