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已是七月末,南方的蘅芷园还是蒸腾在一股湿热中,园外大片大片的稻田半青不黄的,初初长出的稻谷垂下压弯了细长却坚韧的稻秆。偶有微风吹过,潮湿的空气挟裹着稻杆的清香,到也算得上是沁人心脾。
姜阅抹着头上的汗慢慢走在家中回廊上,心里琢磨着离家一年的姜颂也该在这个时候回来了,要是再不回来怕是家中就不够人手给蘅芷园地界内的百姓收割稻子了。这等好事,怎么能让那丫头错过?
“诶这丫头,年年都嚷嚷着累,晒,不想去,但真的要割稻子时,比谁都勤快。”姜阅忍不住自言自语,“小妹啊,你快回来吧,哥好想你啊……”
这一年,少了姜颂的吵吵嚷嚷,打打闹闹,他没有一天不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撕黄历都成了他的习惯,就盼着妹妹早点回来。
姜阅正沉醉于淡淡的惆怅中,忽然警觉身后一股凛凛杀气。修仙之人五感清敏,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注意。
他猛一回头,伸手往下,一出,亮出一个拳头,而身后要“偷袭”他的那人却张开五指,包住了姜阅的拳头,得意大笑:“哈哈,哥,我赢了!”
这种猝不及防就躲在身后杀气腾腾地玩剪刀石头布的人,除了姜颂还能有谁?兄妹多年的默契,果然不是盖的。
姜阅惊喜大叫:“颂儿回来啦!这一年过得如何?我看看,嗯,长高了一点点,没胖,挺好的,就是怎么还是这么不守规矩,看来先生们罚你罚得还不够多。还有看看你这身衣服,怎么弄得这么脏,待会儿小心挨华长老罚。”
姜阅嘴上嫌这嫌那的,但心里的欢喜几乎都能冲破头顶开出一朵花来。妹妹终于回来了,这一年的担忧和牵挂也总算着落了。
姜颂甩他一对大白眼:“你才挨罚,你天天挨罚!我可厉害了,是先生们最喜欢的弟子呢!”
“哟,看不出来呀,让我看看,嗯,确实是厉害了那么点啊,连跟哥哥吵架都能如此脸不红心不跳了。”
姜阅一脸嘻嘻笑,姜颂见状要打她,姜阅边闪躲边笑道:“诶诶诶,小心点,你也不嫌累,这颠簸了一路还这么生龙活虎的,你见过爹娘和师尊不曾?一回来就跟我打架,没规矩。”
“还没,这不刚回来嘛?一进门就见了你,所以先跟你打个招呼,看招!”姜颂迅速出手,想要挟住姜阅胳膊,姜阅眼疾手快,收手,闪身,姜颂的出招落了空。
姜颂失望地“唉”了一声:“清修一年,还是没能打过你,气死了,算了不闹了,我这就去见见爹娘和师尊。”
姜阅拦着她肩膀:“我陪你。”
两兄妹就这么勾肩搭背地去找爹娘,一路谈笑风生,迅速而简略地说了许多这一年发生的事,交换着彼此的记忆。
此时正是晌午,姜绍明和蘅芷园管家在议事,孟夫人却不知在何处。姜颂见了她父亲,兴奋地开口就喊:“爹,颂儿回来啦!”接着推开她哥,欢乐地嘻嘻笑着朝她爹跑过去,一跃而起,正巧就被她爹抱住了。
“哟,颂儿回来了!”姜绍明哈哈大笑,将姜颂放到地上让她站着,“让爹看看,是不是又长大了?嗯,不错,长高了,也更漂亮了,不愧是爹的好孩子!“
姜颂嘻嘻笑:“爹这一年可还好,颂儿可牵挂你和阿娘呢。”
“都好都好,就是时时在想我们的颂儿在绮梦岛过得好不好,能不能吃饱穿暖,有没有好好听学修炼,以及,有没有闯祸把绮梦岛哪处烧了。”
“没有,我听话着呢!”姜颂撇嘴,假装不高兴,“我不是小时候那个不听话的小孩了!”
“好好好,不是了!”姜绍明甚是满意地笑个不停,“看你平平安安地回来,我也就放心了。你娘还在书房看书,我叫人将你娘请过来,你娘这天天念叨着你怎么还不回家,你这一回来指不定得高兴成什么样。来来来,颂儿先坐下,这一路上累坏了吧,吃点点心喝口茶,先歇歇。”
不一会儿,孟夫人就从书房来到了厅堂,高兴得泪流满面:“颂儿啊你可回来了,娘可想你了!”
姜颂亲热地迎上去:“阿娘,颂儿也想你啊!”
孟夫人拉着姜颂左看右看:“诶哟你看看,颂儿你都瘦成这样了,绮梦岛都给你吃了什么呀?这可心疼死为娘了,不行不行,今晚娘一定吩咐王妈多做些菜给你补一补,这样下去身子还不得出问题啊!”
姜阅听了,揶揄道:“娘,还是别了,我看她这样挺好的,瘦点好看些,练功也轻便,长太多肉怕是以后不敢有人求亲呢!”
“求你个大头鬼啊!”姜颂伸手给她哥就是一掌,果然什么时候她哥就是改不了嘴欠损她的毛病,不愧是亲兄妹。
众人见状哈哈大笑。看来这蘅芷园,又要恢复往日的热闹与欢乐了。
“小弟呢?怎么不见他出来?”姜颂好奇地问。
说实在的,像姜颂回家这样的重要场合,最爱缠着她的小弟姜吟没理由不出来扯着嗓子吆喝一阵,拽着她的衣襟哇哇大叫的。
“哦,吟儿嘛,墨长老罚他在后院扎马步呢。又长大了一岁,还是这么不懂事,昨天还想跑进山里抓野狼,唉。”
姜绍明说着这小儿子的顽劣,觉得甚是有些头痛。
“墨长老气急了,就罚了他,让他记住,年纪小能力不足,不可做危险之事。”
姜颂心中啧啧了两声,心道真不愧是我弟弟,但表面上,摊手无辜道:“上山抓野狼,这可不是我教,我从来没干过这种事。”
姜阅一副“此地无银三百”的表情,又损了他妹妹一句:“呵,可别忘了你小时候都做过什么事,吟儿变成这样还不是你这个姐姐带的头。为姐不尊,教坏小弟!”
“你!”姜颂作势又要打他,“哥,你是一年没挨我揍皮痒了是不是?看我怎么把一年份的都给你补上!”
“你来啊,反正你也打不过我!”
“好了好了,别闹了!”姜绍明呵呵笑,也没真的阻拦,“你们啊,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