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国京师。
一中官接过信使手中的急件,急急向宫中大殿内走去。
宫中不可狂奔,有违威严,故而这中官能走出这般速度也算是奇事。
吏部尚书张九龄与宰相李琳的争辩已经成了家常便饭,几乎每日早朝都会上演一番,百官早已习以为常。
百官或是义愤填膺、或是心思诡异,亦或是不言不语,铆足了劲极力标榜着自己中立的身份,莫要将自己牵扯进去。
张九龄与李琳已经争辩了大半个时辰,从天刚蒙蒙放亮,到现在太阳正东。
“兰州急件!”
那中官速度极快,双腿已不可思议的速度交错着,若是姜幼郞看到,定会联想到他那个时代的‘竞走’项目,而后大呼一声,‘冠军也不及尔也’!
兰州?
这中官尖锐的一声,使宰相与吏部尚书二人的争吵不得不停了下来,听不见二人争辩之声,百官立刻来了精神。
兰州又出了何事?难道是羌贼?不是说不过数百人而已嘛?想必已经镇压了吧?
张九龄深深地望了一眼那中官手中的急件,然后看向李琳,却见那李琳竟也有些意外之色。
兰州是张乾主政,张乾乃是李琳的人,兰州有事,李琳又怎会不知?
殊不知,李琳也正是奇怪,又惊又怒,张乾那厮怎的不与我商量!
皇帝看了信件,神色大异,立刻慌了神。大骂道,
“姜忠这个蠢材!”
姜忠不是都已经死了吗?百官大惑。
李琳不解,便接过了信件,只见上面写着,
“臣兰州主将李乾,叩请圣安!”
“臣见羌人作乱者不过五百余,以为羌人乃是畏惧皇威,如今之事不过羌人族内少数人生怨也,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故而微臣亲至廓州,欲教化羌人,平息此事。”
“谁知,此事已至不可调和的地步。”
“廓州原主将姜忠,为人残暴贪财,常常借朝廷之名在羌族面前大施淫威,羌族众人也不堪其扰,故而暴起。占据廓州,视我汉人为仇家。”
“今听闻臣至,以为臣为‘姜忠第二’,臣虽言明来意,讲陛下恩德,但姜忠之事在前,羌人不肯相信,以为臣乃假意安抚,实则行剿灭之实。”
“一时间,羌人大乱,携全族之势,举兵三十万,欲报姜忠之仇!”
“兰州与廓州相邻,羌人东进,势必危及兰州,臣虽不畏死,但奈何百姓何苦?望陛下速救!”
羌人哪来的三十万?李琳顿时起了疑心,前几日张乾想自己写信说明羌人之事时,说过羌人最多不过十五万,而今这三十万是从哪来的?
这张乾到底想要干什么?
三十万!
百官听得信中内容,一时大惊!
如今陈国内忧外患,北有北凉大敌,南有汝阳王意图不轨,而今这西边又突然冒出来哥拥兵三十万的西羌,这当如何是好!?
“这当如何是好!这当如何是好!?”
陈皇焦急的起身来回徘徊着,殿内百官也好不到哪去。
“陛下,当务之急,若此信所讲属实,当立刻派一将军领兵救援兰州才是。”
吏部尚书张九龄见得皇帝这个样子,不由地一叹,这才上言提醒着。
陈皇如蒙大赦,忙看向殿内武将一列,
“各位爱卿,可有愿意领兵西进的?”
陈皇急切,全然没听着张九龄的前半句,
若此信所讲属实。
姜忠或者时,每年都要向朝廷汇报廓州事务,期间自然也提及过西羌人数,这些姜忠写的信件,张九龄每一封都过目过。
那羌族披甲人数若说仅数百人是绝对不会这么少的,但要说披甲三十万,那也是绝对不可能的。
难道这兰州失守了?
刚一有这想法,张九龄立刻惊出一身冷汗,但随即忙自辩道,不可能,不可能,兰州披甲二十万,又怎会轻易失守?
“兰州捷报!兰州捷报!”
殿外,突然又有几声传至。
一时间,百官莫不皱眉,短短不到一个时辰,兰州便来了两封急信,一会儿危在旦夕,一会儿却又大捷,这到底在干什么?
“捷报!?”
陈皇大喜,不待那信使进殿,便立刻吩咐中官出殿将信念个明白。
“羌人初入兰州,便夺占仓城、拒马城,张将军以此为耻,亲率大军迎击,羌贼大败,停驻益康城外,不敢再进,且有停战之意。”
“好!好啊!张爱卿实在是朕的福将!当赏!”
听得此话,宰相李琳似乎立刻便摸清了张乾的用意,而吏部尚书张九龄也恍然大悟,暗道一声好一手‘化腐朽为神奇’。
张九龄猜测着,
这两封信说不定就是这张乾一并送入京师的,只不过被他特意嘱咐错开了些时辰,先大肆宣扬羌人之势,待皇弟慌乱时,再上书一封,说羌人已被拒于益康城外。
搞不好,这羌人进入兰州占据的拒马城、占仓城便是这张乾主动退让给羌贼的。
这两封信不但让皇帝不会怪罪于他,反倒还会觉得他张乾是一个忠臣!
想至此,张九龄心中一片黯然,一个为国而死的姜忠成了奸贼,而另一个实实在在的奸贼却成了皇帝信赖的忠臣……
“陛下!”
一旁的李琳虽恼怒这张乾不与自己通报便耍起小聪明,但此事也未免不是一个机会。
“如今这羌贼虽已大败,但仍不得不防,南方汝阳王之事仍未查明,而今兰州也正是战事吃紧,若是再与北凉起冲突,怕是我陈国左右相攻,难以顾及啊!”
张九龄心中一紧,忙上前反驳道,
“纵然左右开弓,陈国国内吃紧,可若是不战而降,就这般割让了凉州,让那北凉尝到了甜头,臣怕此事是祸事的开端啊!”
“割让凉州,尚可保北方无忧,若与北凉开战,南部汝阳王、西部羌贼,皆无保证,到时候万一三处皆乱,那才真的叫祸事的开端!”
“臣以为当令一人前往凉州与那北凉详谈合约之事,而此人非重臣不能显我陈国对此事的重视!”
“故而,臣以为当令吏部尚书张大人亲率使团前往凉州和谈!”
你张九龄不是骂我卖国贼吗,如今便由你张九龄去签那割让凉州的国书,我倒看你张九龄如何自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