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两年以来,林舒意第一次对他松口,莫仁不禁有些高兴,但是他也知道,他不能就这样满足,他必须要逼着她快点儿做一个决定。
尽管心底高兴,但是莫仁还是没有表现出来,他只是看着林舒意,强硬而不容拒绝:“三天,我给你三天时间,林舒意。”
他连三个小时都不想给,可是他不敢将她逼得那么紧,太紧了,他只会永远失去她。
林舒意很想说三天时间太短了,可是看到莫仁眼底的坚决,她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她确实需要一些时间去将所有的事情都想清楚。
“秋秋,你来啦。”
门被拉开的时候,林舒意只以为是李秋,没有回头,只是将一旁的保温瓶里面的粥一点点地舀出来。
秦奕站在病床的床尾,看着林舒意一点点地舀着粥,半侧的脸恬静而安详。
他从未见过她这样对过自己,林舒意对他,从最开始的相识,即使是到现在,也从未有过对那个男人的体贴和温柔。
胸口那些难堪的情绪在一丝一扣地蔓延,就好像嘲笑着他当年的自作多情一样。
林舒意听不到李秋的声音,只觉得不对劲,回头看到秦奕站在病床的边沿,双手一抖,有些激动:“你来干什么!”
和刚才那温婉平静的声音不一样,带着尾音的颤抖以及破音的尖锐,刺破了整个病房的安宁。
秦奕将她所有的表情和反应收入眼底,只觉得讽刺无比,视线落在躺在病床的莫仁身上,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来看莫先生有没有什么大碍。”
他双手随意地放在口袋里面,就连开口的声音也是漫不经心的,只是那嘴角处的冷冽却出卖了他此刻的心情。
林舒意抬头对上他的视线,黑眸深处的冰凉惊得她双手一松,手上的汤匙直直落在了那盛满了汤水的瓷碗里面,惊起的汤落在她的手背上,那温热的触感让她皱了皱眉,也回过神来。
收敛了自己的情绪,林舒意起身看着秦奕,生怕他会做出什么伤害莫仁的事情来。
从秦奕走进来到现在,林舒意的反常他的收尽眼底,男人带着些许嘲弄的话语,莫仁只是淡淡开口:“我很好,谢谢秦先生担心。”
秦奕笑了笑,那嘴角的冷意就像是那深夜里面的寒风,刺得林舒意的眼睛生疼生疼。
他看着莫仁,眼皮微微掀着:“莫先生真是福大命大,被三个人按在地下打到窒息,都还能够这么精神地求爱。”
有一股火在胸腔里面肆意,微白的双唇被她紧紧地咬着,那些泛紫的颜色被低着的头挡下更暗的颜色,有些吓人。
林舒意从来都不觉得自己的错误要牵涉到别的人,莫仁没有必要因为她承受秦奕这样的冷嘲热讽。
垂在身侧的手不断地收紧,收紧,再收紧,咬着的双唇微微一松,她第一次这样与秦奕平视:“秦奕,我们谈谈。”
秦奕微微勾了勾唇,视线落在林舒意的身上,最后双唇一抿,转身走出了病房。
林舒意有些抱歉地看了看莫仁,“我出去一下,很快回来。”
长长的走廊只有两个人行走的脚步声,医院消毒水的气味充斥了整个鼻腔,路过其他病房听听到电视广告的声音。
她和秦奕隔了一米的距离,林舒意跟着他的身后,低着头,紧了紧双手,在他走到走廊的尽头的时候抬起头,目光平淡清冷:“你到底想干什么?”
只有她自己知道,指甲嵌进手心的感觉到底有多痛。
“我想干什么?哼,林舒意,你应该知道我想干什么的。”
他站在她的身侧,从她角度看过去,能够看到他嘴角在抿起,那细小的弧度,就像是泛着毒气的蛇信子一般。
阳光打在他的脸上,她能够清晰地看到那眼角处有一道细长暗淡的疤痕。
林舒意只觉得浑身一怔,当年的那一幕冲回脑海里面,仿佛也一并将她的勇气冲垮了。
从一个月前的重遇到现在,今天是林舒意第一次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眸不再像以往的那样凉薄寡淡,那双眼眸里面他能够看到清晰的怒意。
而这些,都是因为躺在病床的那个男人。
之前无论他怎么对她,她也只是咬着牙,即使是求他,也是那样的面无表情。
而今天,她所有被磨平的棱角却因为一个男人露了出来,刺得他鲜血淋漓。
他过得不好,她也不要想过得好。
身侧的人却突然之间沉寂了下来,他微微侧了侧身,看到她落在他脸上的视线有些虚浮,似乎想到了什么,抬手摸上了眼角的伤痕,细长的一道口子,尽管已经过去五年了,抬手覆上去,还是能够感觉到那些突起的触感,真实得,让他难以忘记。
秦奕有些自嘲地笑了笑,看着她的眼眸有些戾气:“林舒意,还记得吗?你爸还真是狠,血流了我一整张脸呢。”
他的语气阴阳不定,怪异得让林舒意心底发毛。
双唇微微动了动,却发现喉咙有些干涩,缓缓地将视线移到他的衣领,在落在一旁银白泛光的护栏上。
秦奕看着她的目光有些不真切,食指来回地摩挲着自己右眼上的那一道伤痕,视线突然一转,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眸:“是了,我忘了,你当时,看都没有看我一眼呢。”
又是那样的一个眼神,紧紧地箍得她呼吸都有些困难,被他突然的一眼看得往后退了一步,后背抵上那冰冷的墙壁,思绪有些清明开来。
她没有看他,只是落在楼底下来来往往的车辆,语气平静:“秦奕,我欠你的我不会逃,但是莫仁他没有欠你什么!”
想到莫仁是因为她拦着自己报警才会被人打成这样,林舒意到了后面的尾音也忍不住提高,颤抖的声音宣示着她此刻的愤怒。
可是她的目光那么平稳,又叫人看不出她在生气。
他长腿一伸,右手抬起撑在她的脸颊侧,林舒意整个人就这样被秦奕困在他和墙壁之间。
他就在林舒意不到三十厘米的前方,原本阴翳的脸突然之间温和下来,口袋处的左手被他抬起,伸向林舒意。
她看着秦奕的左手伸向自己,连忙将脸一侧,曲起的食指划过她的侧脸,垂在身侧的头发被他拨到耳后。
林舒意不知道他想干什么,衣角已经被她双手捉得起线。
秦奕突然俯身贴到她脸颊,“舒舒,听说,莫仁喜欢你。”
那温热的触感透过微薄的皮肤传过来,林舒意只觉得浑身一怔,耳边的声音是分不清楚的迷混,呼出来的气息打在她的耳郭。
明明该是温暖无比的,她却觉得,有一股冷气,从脚底,一直蹿到头顶。
她侧着脸,视线落在他身后的那一堵墙,有一个蚂蚁在上面爬动,她的盯着那只蚂蚁,开口的声音有些恍惚:“你到底想干什么!”
秦奕对她的话置若未闻,身子往后一退,就在林舒意以为他要放过自己的时候,下巴却突然被她紧紧地捻着,骨头脆脆的声音让她有些心慌。
可是整条走道的两侧都是病房,她就连推开秦奕的动作都不敢。
闹大了,只会让自己难堪。
“莫仁想跟你在一起是不是?”
秦奕的语调很慢,漫不经心地视线游走在她的脸上,林舒意只觉得像是老虎在打量着自己的猎物,应该从哪里下口而已。
她抬头看着他,面无表情:“是。”
林舒意的坦诚倒是让他手上的动作微微一松,原本漫不经心的视线突然之间暗沉起来,秦奕手上的力度也不禁加了几分,“我不允许你们在一起!”
随着那冰冷的话语一并落下的,还有那冰冷的双唇。
林舒意紧紧闭着唇,就是不让他有半分的前进,血腥味漫进口腔,秦奕微微松了松,“张嘴。”
她不动,任凭自己的双唇被咬得皮破肉损。
直到下巴传来那撕心的头痛,她只是微微吃了吃痛,秦奕已经带着满腔的气息窜进她的口腔。
她没有动,也没有挣扎,眼睛张着,看着秦奕那深黑色的头发,目光清冷薄情。
如果顺从能够让自己吃少一点儿苦的话,她愿意。
怀里的人硬得就像是块石头一样,秦奕终于自讨无趣地收了势,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色,“不错,还能够这样一幅若无其事的表情。”
脸颊传来轻微的头痛,林舒意只是轻轻皱了皱眉,抬头看着他的眼神不禁有些冷:“如果你不找莫仁麻烦,我可以不跟他在一起。”
她知道秦奕的能力,玩死一个人,对于现在的秦奕来说,轻而易举。
秦奕突然笑了,笑得不明所以,“你就这么爱他?”
她抬头看着他,半响,却也极轻极浅地笑了:“你觉得我爱莫仁吗?”
她的声音很轻,面上带着浅浅的笑意,阳光落在她的脸上,让秦奕有半刻的怔忪。
林舒意永远有这样的能耐,让他不明所以地失措。
她抬手拨开了秦奕的手,嘴唇上的血腥味让她难受,走廊空荡荡的,耳边偶尔的讲话声,她一步一步走在走道上,双手在身侧,紧紧地握着,眼泪在眼角,却始终没有流下来。
半响,他回过神来,看着她的背影,眸色深重:“林舒意,你爱过人吗?”
林舒意身子一僵,脚步微微一顿,她没有回头,“没有。”
没有。
两个字,却足够将人拖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那么,很好,林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