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舒意，他为难你了吗？”
林舒意该走进病房，就听到莫仁的焦虑的声音，抬头对上那双不满紧张和担忧的眼眸，只觉得心头一堵。
她突然想起秦奕问她的话，爱过人吗？
大概是没有的，在她应该懂爱的年纪却已经失去了爱人的资格了。
对于莫仁，尽管没有爱情，但是却是有着最大的感激。
如果不是秦奕，她真的很想答应他，在一起吧。
这么多年，她一个人扛着那么多的难受，已经够痛苦了，莫仁那么爱她，为了不辜负那样的一段深情，也足够说服自己去和他在一起了。
可是秦奕出现了，那个曾经被她逼迫得狼狈不已的秦奕，如今以王者归来的气魄站在她跟前，告诉她，她身边的人，他都不会放过的。
如果是三年前，她或许还会理直气壮地质问秦奕，命运已经给了她一场不公平的措手不及了，你这样横插一脚的报复，难道你不觉得过分吗？
三年前的林舒意还没有完全懂得真正的委屈，可是现在不一样了，生活将她曾经背负了二十一年的光环全部打磨成丑陋的沥青，软软地铺在路面上，谁都可以踩着她曾经的骄傲过去了。
“林舒意！”
看到她不说话，莫仁有些急了，想要坐起来，却只能引起浑身上下的疼痛。
莫仁抽气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林舒意连忙过去检查他有没有碰到哪里：“伤口有裂开吗？”
他摇了摇头，视线始终盯着她，“林舒意，他为难你了吗？”
掖着被沿的手微微一顿，目光低垂地落在自己的双手上，半响已经收敛了所有的神色，林舒意抬头对着莫仁笑了笑，摇头哦：“没有。”
她脸上的笑容很浅，表情也甚是清减，让人看不出其中的真假。
莫仁眼睫毛微微一扇，空气中的沉默蔓延了一会儿，直到莫仁重新开口，才打破了这一份尴尬。
他看着她，突然微微一笑，带着些许的不好意思，“我饿了，林舒意。”
林舒意微微一怔，这时才反应过来，莫仁已经很久没有吃过食物了，都是靠着营养液。
她抬手摸了摸保温瓶，幸好里面的粥还温着。
“林舒意，这样真好。”
房间里面安静的很，莫仁突然冒出来的一句话让林舒意舀着粥的手不禁一顿，汤匙里面的粥直接就溢了出来，洒在床单上。
林舒意微微皱了皱眉，拿过一旁的纸巾，擦好后再继续着喂粥的动作。
莫仁看着她故意将他刚刚的那一句话忽略掉，眼眸微微一暗，张着嘴含上了汤匙，再也没有说话。
林舒意也没有开口，只是若无其事地继续着。
既然不能够给出任何的答案，从一开始，就应该连希望都不要给。
这个道理，无论是五年前的林舒意，还是五年后的林舒意，她还是知道的。
“医生，我爸爸有可能醒过来吗？”
床上的人仍旧没有任何的一点反应，如果不是医生说，今天早上护士来的时候发现她爸在无意识地呢喃，林舒意也不知道自己这样的坚持，意义到底在哪里。
林盛言昏迷已经有五年了，从送进来到现在，除了心跳还在其他的任何都没有了。
不会动、不会说话，她每一次来医院看他，从医生里面得到的情况都是一样。
可是尽管是这样，她还是不能放弃啊，。
怎么能放弃呢，这个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林小姐，林先生的情况最近有些好转，从几个月前的动手指到现在开口讲话，尽管都是无意识的动作，但是也说明林先生的身体机能在好转。”
这是五年来，她听到最让人激动的一句话，眼泪溢在眼眶，林舒意看着医生，只觉得内心有一股气流在窜动。
“医生，是不是说，我爸他，可以醒过来？”
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将没有将眼泪流出来。
“这，虽然林先生的情况有所好转，但是，醒过来的可能性，林小姐还是不要抱过分大的希望。”
就好像是，在寒冬，站在南极，被人从头上泼了一盆水下来，冷得她连最初的笑容也僵硬了。
林舒意的脸色瞬间就白了下来，笑容僵在唇角，许久才平缓过来。
她点了点头，恢复了平时的语气：“好的，我知道了，谢谢医生，我先去交这个月的钱了。”
身侧的手不断地收紧，手上的账单已经皱成不知道什么样子，收费的护士摊开她的账单时，神情嫌弃。
林舒意抿着唇，没有说话，这样的白眼，已经不是第一次遭到了。
交完费用后，信用卡的余额只剩下一百一十七了，而钱包里面还剩下两百块。
后天是李秋的生日，她想买一份礼物给她。
商场里面的商品玲琅满目，林舒意去找不到一件自己能够买得起的。
她全部的钱加起来只有四百块不到，而这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是三百或以上的。
而合适的，却是她没有办法拿出来的数目。
曾经的林大小姐买东西只要手指一动，将卡拿出来就好了，可是现在的林舒意，却要将一个商场走了一次又一次。
命运果然是公平的。
“小姐，能把那瓶香水拿出来给我看看吗？”
香水？
林舒意的脚步忍不住停了下来，走过去才发现这是一个香水的专柜。
中上的牌子，她找了很久，才看到一瓶三百多的，粉红色的棱形瓶子，很适合做给李秋的生日礼物。
“小姐，能帮我把这瓶拿出来吗？”
导购小姐 态度很好，对着她甜甜一笑：“好的。”
导购小姐打开瓶盖的时候，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
“小姐你可以闻一下，这是当季的‘清新之吻’，味道很好闻，也是这个星期卖得最好的一款呢。”
林舒意笑了笑，被她说得有些心动。
“小姐可以拿着闻一闻。”
导购小姐很热心，林舒意小心翼翼地抬手接住，凑到鼻子前，确实是很好闻。
“小姐，这款的性价比很高呢，我们已经进了很多次货了，这已经是剩下的最后三瓶了，如果还要买的话，可是要等到下个星期呢！”
下个星期。
林舒意抿着唇，刚想说我要了，刚刚闻香水的女人先她一步开口：“这个我不要了。”
“小姐——”
导购小姐还想说些什么，可是那个女人已经将香水放到那透明的玻璃桌上，扬着一脸明媚的笑容转身招手：“安杰！这里！”
话落，转身迅速而漂亮。
“啪——”
肩膀一痛，满鼻子的香味，刚刚那个女人放下的香水就在她手肘处，林舒意被她一转，手微微一动，落地碎成了一地的花。
林舒意手上还拿着想要买下的“清新之吻”，整个人已经呆滞在那儿了，她的视线甚至还没有来得及收回，那个女人娇笑着圈入了男朋友的怀抱，从来不知道，就因为她刚刚那样的一下碰撞，将林舒意带入了一个痛苦的境地。
“小姐，对不起，你把这香水——”
导购小姐抱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她这时才回过神来，将手上的香水往她手心一塞，“这个我不要了。”
视线落在那一滩水上，停顿了半刻，最终还是抬头去面对，“多少钱？”
导购小姐的态度很好，没有因为她碰倒了那瓶香水而给她脸色，听到她的话还甜甜地笑了笑：“一千六百七十，现在在打九折，折后，我给小姐算个整，一千五。”
如果这是上天给她的报复的话，林舒意认了，可是她根本拿不出那么多钱。
她看着导购小姐，最终还是抿着唇开口：“我能够分期付款吗？”
导购小姐微微一滞，似乎也没有想到会有人问这样的问题，看着林舒意，半响才回过神来，“抱歉，小姐，我们是不接受分期的。”
“可是，我不够钱给。”
她想哭，可是她知道，哭也没有用。
这明明不该是她承担全部的责任，却因为她是最后一个接触到香水的人，所以她就要负全部的责任。
杀人都有分从犯和主犯，可是生活却直接就给她判了刑。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身边开始围了一小圈的人，细细碎碎的话语，传到听觉里面，林舒意除了咬紧双唇，她什么都做不了。
导购小姐似乎也很烦恼，两个人皱着眉站在那儿，地上的香水香味四溢，直直蹿到鼻孔，林舒意只觉得呛得她眼眶都有些湿润。
方毅原本是过来买领带的，听到这边动静的时候他正站在二楼，看下来，只当是一场围观。
直到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曾经的傲慢已经被岁月打磨剩下屈就。
林舒意抿着唇站在一个香水专柜前，微微扬起的头，他能够看到那瞳孔里面极力压抑着的眼泪。
烦躁就这样侵袭而来，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最终还是迈开了双腿走下楼。
“小姐，香水是你打破的，你不能不赔偿啊——”
好服务的导购小姐也有些烦躁了，说话也有些急。
林舒意站在那里，周围的人议论纷纷，指责的、谩骂的，各种各样，所有的人，都将责任推到她的身上。
她突然能够体会到当年秦奕的屈辱，全世界都认为你做错了，就连那个唯一能够证明你是清白的人，也是这样认为的。
“我——”
可是她一开口，才发现，喉咙里面的哽咽，如果说出来，就连自尊都没有了。
“多少钱？我帮她付。”
熟悉的声音在耳侧响起，林舒意有些惊讶地回头，只看到同样蹙着眉的方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