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氏与夏淮川闯进狭窄的小屋中。
两人甚至需要微侧着身子才得以站定。
“母亲,别脏了您的手。”
夏淮川将乔氏手中长剑夺过,丢到夏棠面前。
夏棠纤长的羽睫低垂。
剑刃上还沾着未干的血迹,赫然是刺中她左肩的长剑。
“你自断一臂,此事,我就劝母亲看在十余年的母女情分上,不再计较。”
清冷的声音在发顶上响起。
她头一抬,便迎面对上夏淮川紧紧蹙起的眉心与眼中深藏的一缕不耐。
百姓只道侯府世子温润如玉公子。
却不知,他的无情无义,可不比夏侯爷与乔氏少半分!
想要让她自断一臂,既让乔氏熄了怒火,还不必叫乔氏引人诟病,当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我为何要自断一臂?”
压下心中寒意,夏棠冷眼从榻上起身。
“你还敢问!”乔氏眸中凌厉掺着厌恶,“你明知袅袅被你打伤了脸,女儿家的脸最是重要!你竟还敢私自去药库中偷取专门给袅袅治脸的伤药,让你自断一臂,已是我看在了你我往日母女情分之上!”
果不其然。
夏袅袅还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啊。
她前世骄傲无比。
即便是忍着屈辱,收下这伤药。
在面对乔氏这般怒火与质问之时,她亦会选择不解释。
夏袅袅,还当真是以为能吃准了她啊。
“若我说,这伤药,是夏袅袅拿给我的呢?”
从腰间取出青色药瓶,夏棠看着乔氏的面容,没有错过她脸上的一丝情绪。
“胡说八道!”乔氏眉头一紧,“袅袅为何要不顾自己的面容去诋毁你这个贱奴!”
夏棠白唇一勾,迎着乔氏的目光笑出声来。
“哈——”
“哈哈——”
是啊。
无论前世她有没有解释。
最终的结果都不会变。
只因,乔氏认定了她是个占了自己亲生女儿位置的贱奴!
她本就想要她的命!
“你还敢笑!”
乔氏上前一把抓住她的头发,用力向后一扯!
“今日,便是被他人诟病,我也要叫你吃到教训!”
说罢,乔氏竟是执起地上长剑就刺向她的左臂。
长剑锋芒在眼前闪过。
几乎在同一时间,夏棠抬脚踹向乔氏的手腕。
“啊!”
乔氏吃痛,手里的长剑也掉落在地。
“母亲!”
夏淮川一慌,上前一步便想扶住乔氏。
“急什么?”
夏棠冷笑,比他更快一步。
不顾左肩的剧痛勾住乔氏的脖颈,腰身向后倾斜捡起长剑,落在乔氏的脖颈上。
一切不过只在瞬息之间。
夏淮川的手扑了个空。
瞧见乔氏被她用剑横在脖颈前的模样,夏淮川瞳孔骤缩。
“夏棠,你疯了吗!”
训斥的话从他紧咬的齿间溢出。
“你竟敢对母亲动手,你这是大不孝!是要被游街的!”
“游街?”夏棠掌心向下一用力。
剑刃划过乔氏的脖子。
一道血痕出现。
“啊!”
乔氏疼的身子绷紧,吓得颤颤巍巍。
“夏棠,你,你放开我!”
夏淮川瞧见她竟是想动真格,也急忙缓了语气。
“对,夏棠,放开母亲……我们可以好好说……”
压下眸光,看着乔氏畏惧的模样,夏棠只觉好笑。
原来,待她如猛兽,又看她如蝼蚁,甚至将她的命踩在脚底之下的母亲,也会露出这副模样来?
夏淮川与乔氏急促的呼吸洒在逼仄的小屋里。
“不!姐姐!不要!”
就在这时,小屋里又生生挤进来了一道人影。
夏袅袅眼眶通红,攥着手中的素帕哭出声来。
“姐姐,你不能伤害母亲,她,她养了你十余年,就算你们如今不再是母女,但那些情分总不能作假,姐姐,你别这样好不好?”
“袅袅,莫要上前!”夏淮川将夏袅袅拉到身后,似是在怕夏棠会丧心病狂的两人一同挟持。
“袅袅,对,听你哥的话,莫要上前来!”就连恐惧到已是浑身止不住颤抖的乔氏也急忙劝阻。
“袅袅,母亲没事,这贱婢不敢对……啊!”
乔氏话音未落,那血痕竟是又往里深了一分。
夏棠贴近乔氏的耳朵。
任由那侍卫手中的火把蔓延起冲天的火光,任由那火光将她的影子照的完全变形。
“母亲,你以为,我真的不敢动手?”
“总归这侯府上下之人都想要我死,若是在死之前能拉下一个垫背的,我想,我也并不孤单,母亲觉得呢?”
夏棠声音沙哑,可那锋锐的剑芒仿佛又要在向下蔓延。
乔氏终于相信了。
相信夏棠是真的想杀了自己!
她就不该再认回袅袅后留下夏棠这条贱命!
乔氏心中万般后悔。
可她享受惯了金尊玉贵的日子,又哪里舍得在此时死去?
她只得安抚夏棠。
“夏棠,你……你放开母亲……”
母亲?
夏棠眸中讽刺划过。
“你说,母亲?”
“对,对啊!”乔氏不敢点头,生怕剑刃又伤到自己。
“就像母亲所说的一般,我养了你这么多年,又怎么可能真的舍得对你动手?对不对?”
这般循循诱哄的语气,像极了她对夏袅袅那温柔的模样。
只是其中少了温柔,多了藏不住的厌恶与恐惧。
夏棠唇角轻弯。
“想让我放过你啊,当然可以呀,毕竟,你可是我的好‘母亲’,我又怎么舍得真的让你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