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色潮红，身体发热，额头最为滚烫，鱼奴不愿躺在床榻上，费力地爬到地面。她喊着要四娘冰冻自己，刘四娘只能冻结草席，她躺在上面才稍稍舒展眉头。
齐州于气冲冲回到客房，手里拎着小袋子，“呼呼，那个康侯只给我这么一点点草药，怎么够。”
“躲影子了吗？”刘四娘问。
“废话，但药房大门紧闭，我找不到钥匙，城里也没有我要的草药，真烦人。千灯你拿着，冲两碗水，煮成一碗，趁热给她喝。”
“世子要去哪？”
“出城。”
“我和你一起。”子渊从地上站起。
齐州于没注意身后跟了一个人，他急忙跑到城外的郊野，寻找向阴坡或潮湿的地方。他扫开落叶或树枝，眼神速速查看。子渊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赶上，他几番表示想要帮忙，被齐州于随口叫去抓壁虎。
虫子受到惊扰，蜈蚣慌张躲进石头下，蚂蚁四处逃散，螳螂和蚱蜢差点被踩扁。嘶嘶的声音近在树根附近，他虽注意到了但不理会。忽然他的左手腕传来剧痛，獠牙深深扎进他的肉里，他没叫，子渊却先大叫。
“州于你的手！出了好多血，得先......水，水呢？”
“别叫，吵死了。”
“我、我去找水，你别乱动。”子渊慌慌张张，被树根绊倒，“我很快就回来。”
“站住。”
“怎么？”
“笨手笨脚，水都要被你洒光。坐下，我死不了。”齐州于按压伤口，皮肤肉眼可见地变紫，只要松开手血便会涌出。他靠着树干坐下，深深呼出一口气。
“蛇呢？有毒吗？”
“早就飞走了，就算有毒我也不怕。”
“怎么能不怕！”子渊跪在齐州于身侧，再次惊惧，“你的手指怎么没了？”
齐州于的眼眉里尽是不耐烦，“你为何这么大惊小怪？你是不是整天待在山洞里什么东西都没见过，闭嘴，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子渊如坐针毡，身下的落叶因他的动作而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虫蚁爬到他身上，他拍掉，制造的响声有点大。锐利的光芒刺中他的身体，子渊抬头一看，原是齐州于正眯着眼看他，他只好安静下来。
血打湿齐州于两腿间的泥块，袖口浸满鲜血，他的整条左臂已经无法感知，伤口肿胀，紫色接近瘀黑。失血导致他口渴，体温升高了一点，心脏跳得厉害。啪，子渊在打蚊子。齐州于快速起身，继续寻找药草。
“我叫十剑客去求康侯，你这样下去会不行的。”子渊紧张兮兮，“州于，你不必如此辛苦。”
“别说话。”
“州于。”
“别跟着我。”
“我得看着你。”
“你有什么目的！”齐州于恼火地将子渊推到树上，右臂狠狠压着他的胸膛。
“没有......”
陌生的剑刃架在齐州于的脖子上，是十剑客。齐州于放开子渊，抚平衣襟后深入树林。雪覆盖落叶和树根，大地增厚，分辨不清何处为潮湿的泥地。
秋风强烈驶入，落叶铺了一层又一层，能看见的绿意已所剩无几，即使翻遍整座树林也未必找得到。他抓一把雪，盖住左手腕。进城前他到农户家借水洗衣袖，等了一个时辰后瘀黑的伤口才消退。
鱼奴病了三天，只喝了四碗水。齐州于试过龙语，可一点用都没有。龙言的身份被另外两人得知，子渊惊讶得不得了，十剑客则是默不作声。刘四娘认为是魂咳病引起的高烧，病因未根除，烧难退。
明天苍哀伯将会醒来，鱼奴为不拖后腿她坚持认为现在就可以带她出城。子渊建议让鱼奴留在康国，立刻被齐州于呵斥。
十剑客不满地看一眼齐世子，“快决定，容不得你耽误时辰。”
“千灯、四娘。”
她们跟着齐州于走出房门，进入客栈角落的小客房。
“她坚持不了多久。”刘四娘率先开口，“最多十天。”
“我要带上她。”齐州于靠在门边，“有没有办法让她撑下去？”
“魂魄要散了，再厉害的法师都阻止不了，除非像曲禾那样吃掉别的魂魄。”
“她承受不住，还有别的办法吗？”
“你救不了她，现在我们要做的是尽快到姚国，别再想她的事了。”
齐州于急躁，“她的事也很重要。”
“时不待人，你浪费的时间都被月甫用来招兵买马，我们晚一天他就多一百名士兵，天也会变得更快。”刘四娘看着齐州于担忧的样子，“你该不会喜欢她吧？”
他的叹气很沉重，“我以前总是找她麻烦，现在欠她很多。”
刘四娘也叹气，“这个债你还不完。”
“我明白，今日她命悬一线，我不能坐视不管。”
“她是个奴隶。”
“也是我的人。”
千灯走近他，“世子，千灯有办法。”
“快说。”
“此地距离蛇巫山有四天的路程，骑马的话只需两天。”
“那里可是有——”刘四娘被齐州于捂住嘴。
“祭和戚或许能帮到世子，她们都是巫师，传闻活了三百多年。”
刘四娘推开齐州于，“千灯，你忘了蠢猪是龙言吗？她们会杀了他。”
“千灯会尽全力保护世子。”
“有你们和仁，我哪会掉一根寒毛。”
“蠢，哪有简单的事。”刘四娘满脸不赞同。
“你是我见过最厉害的巫师。”
“别以为拍马屁就有用。”
“四娘可是把商陆打哭了呢。”
“既然你要去那就去吧，别对她们暴露你的身份就行。”
“我们现在就走。”
十剑客起初不同意，认为子渊越早回到齐国越好。可子渊坚决要和齐州于走，甚至让鱼奴坐上墨车。见她有车可坐，齐州于便不拒绝子渊的跟随。
蛇巫山的云层压着山头，阴雨连绵，前有雨后有雪。风势吹弯树枝，呼啸地刮起大雪填满沟壑、掩盖石块、阻碍行人的视线，将一切事物模糊在风雪之中。
墨车困在雪地里，卡在两块石头中间，十剑客在前头拉扯缰绳，齐州于和仁在后头推动。巫火于暴风雪中燃烧，忽明忽暗，化作正在消逝的魂魄。
砰，车轮彻底卡死，被石块紧紧咬住，任他们怎么推拉都难以撼动。隆隆的声响从山顶传来，顷刻间，大量积雪顺着山脊滚落。齐州于急忙将鱼奴抱出墨车，十剑客砍断缰绳，让马匹逃跑。雪崩带着巨响冲来，一眨眼便吞没墨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