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裂的树枝砸中地面,二楼的栏杆受到强烈的撞击,木制围栏上出现裂痕,一小截木头断裂掉落。齐州于一手紧抱木柱,一手扣紧木板上的缝隙。不巧,木板承受不住庞大的体重,逐渐翘起。
他使劲抬起右脚勾住另一边的栏杆,尽力将自己拉上去,力道使出,他平安到达二楼。栏杆断裂掉下,商陆饶有兴趣地看着齐州于的一番危险举动,将闻声赶来的士兵用银币打发掉。
顾不得胸口的疼痛,齐州于进入药铺,快速扫视药柜,偷走许多珍贵的药材,还顺手偷走一个陶镬。
临济的北城较为富裕,是人族和野武族生活的地方。每条街道规划有方,大道笔直且宽敞,每隔五百米就有一个蓄水池,专门用于灭火。
南城是外乡人的聚集地,每个聚集地又分成不同种族的地盘,野武族在靠近河流的地方生活,灵族和矮族分别在东西两侧,异乡的人族位于最南端。南城的百姓白天到北城工作,晚上回南城休息。
这里远不如义安的繁华与富裕,却比义安较为宁静。
有四座大桥连接南城和北城,皆有士兵守在每座桥的两端。一到晚上商铺都要关闭,就算没有宵禁,也极少有百姓在夜晚外出。守夜的士兵都已疲倦不堪,几个月下来都没有发生骚乱和盗窃案,他们难免有些松懈,连桥底下的涟漪都没有察觉。
齐州于涉水前往南城,游到一半的时候他猜测商陆是在骗他,刘四娘怎么可能背着千灯来到这种地方。河水深至他两肩,他双手捧着头发,小心翼翼踏着淤泥前进。
此河水飘有臭味,水黾在水面上蹬着腿,引起他的鸡皮疙瘩。齐州于打了一个冷战,强烈想要泡进干净的热水里。不知名的鱼穿过他的两腿之间,吓得他两肩一缩,夹紧双腿。河水冰冷刺骨,走到中央时他身体无比僵硬。上方的木桥处,商陆拿着装满药材的包袱,与士兵们有说有笑地过桥。
“啊,今晚过得很慢呀,太慢了。”商陆已经来到南城的桥头,在几名士兵敬畏的目光下自言自语。
齐州于听懂商陆在催促他,他才敢抬动两腿继续前进。
“安灵大侠,逃犯呢?”
“逃了。”
阿北哼了哼,“安灵大侠也有失手的一天。”
“阿北几年都没抓到杀人犯,不知情的人以为......”
“我哪敢比得上安灵大侠,这几年碌碌无为,连一个小小的悬赏都办不到,恐怕你已经想要归隐了吧。”
商陆满脸和蔼,“本法师的力量远不如以前了,不如你贡献点魂魄给本法师如何?”
齐州于悄声抵达岸边,身体剧烈颤抖,稍喘几口无声的粗气。庞大的身躯离开河水后,水面肉眼可见地下降了一丝丝。他听到阿北恼怒低语几句,又听见商陆在抱怨太阳怎么还未出来。他谨慎抬头,桥上的士兵正被商陆和阿北吸引注意力,恰好背对他。他迅速爬到街边,缩着身体,借助暗色隐藏。
“夜了,阿北早点歇歇。”
“安灵大侠背着这么多药材,来南城有何贵干?”
“是本法师的不对,这就向你赔礼。”
这里的大街比北城的街道狭窄许多,只容得下一辆役车通过,街道两侧也堆积不少的杂物,齐州于隐藏在其间还算容易。接下来的路程轻松许多,巡逻的士兵只在几条主要大街上来回走动,他们并不会深入又臭又暗的巷子里。
两人步上阶梯,商陆停在一扇腐烂的木门前,他站在门侧,看向齐州于。
齐州于走近木门,轻嗅里面的气味,干燥且富有泥味,门缝里依稀瞥见有微弱的烛火在燃烧。
“刘四娘?”他低声呼唤。
“肥猪?”声音从屋里的角落传来。
得到回应后他推门而入,屋子很矮很小,房梁的高度仅够他勉强站直身子。两扇窗户又小又歪,其中一扇窗户被石头塞满,避免房屋被冷风侵占。
她们位于角落里,刘四娘坐在千灯身旁,她的法杖立在右手边,玉石燃起巫火。千灯闭眼躺着,面无血色。他迅速为千灯把脉,她还活着,只是脉搏很虚,两手也冷冰冰。他急忙取下商陆肩上的包袱,怎料包袱小了一半。
商陆耸耸肩,“总要给他们点好处呀。”
好在士兵们不识货,他们拿走的大多是常见的药材,最重要的草药还在包袱里。从开门的那刻起,刘四娘很不客气瞪向商陆。商陆没有多言,他坐在门边。
没时间理会身上的湿衣服了,齐州于借助火光的照耀,细细选取更为优质的药材。他将草药放入陶镬,再到隔壁的井口打水。
准备完毕,最后只需放到巫火上熬制即可,但他却停下动作。之前他总是按照学来的医术熬药,但却忽然最重要的一点,千灯的体质异于常人,对普通人来说寒性或烈性的药材在她身上不显作用。齐州于再三思索,他取出赤葫子,用指甲扣下一半,加入草药里。陶镬慢慢变热,水冒出浅薄的热气。
随后他换上干净的衣物,衣物对他来说很短,他那常年没有受过阳光洗礼的小臂十分白皙,在黑暗里白晃晃。茶色药水煎成浓汤,随着时间变得越发黝黑,气味比他想象得淡一些。药水也没有他预料之中的苦涩味,反而有一股枣香味。药味散发开来,商陆皱着眉走出门外。
“你们是怎么过桥的?”齐州于问。
“有座桥正好换班,我俩直接穿过去。”
“啊。”他有点失望,“这么普通,我还以为你们会飞檐走壁。”
“白痴,我们是话本里的人吗?”刘四娘瞄一眼门外的商陆,“我们逃出去的时候他就在后面跟着,我本来想换个地方,但他要带你过来。我不相信他如此好心,那个杂种定是在谋划着什么。”
“千灯好起来之前我们要沉得住气,不过他说——”
“不管他说什么,不要全信。”
“我们要怎么下手?”
“让我好好想想。”
滚烫的药水在月光的沐浴下变成常温,齐州于费了点功夫叫醒千灯,喂她喝药。千灯下咽的动作很慢,药水被她含在嘴里,需要点力气才能吞下。喝完药水后已经过了半个时辰,他困极,也饿极。齐州于原本想给千灯再把一次脉,然而他还是敌不过沉重的眼皮,噗通倒在刘四娘的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