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累积下来的劳累击垮他的身体，双腿特别酸痛，疲乏的腰背犹如被上万座高山压了几百年。冰冷的草席远不如将军府的床榻，如今他一点都无所谓，只要能躺下好好睡一觉，即使是做噩梦他也不愿醒来。
巨蛇再一次降临至他的梦境，他越来越难以辨别自己是否真的处在梦境中，或许是无意间闯入别的地方亦或是他的魂魄来到未知之地。他在梦里同样疲倦不堪，没有力气去管巨蛇会做什么。他直接躺在竹林里大睡一觉，准备来一场梦中梦。
“婉安！”齐州于惊喜，义安的大美人就在他眼前，那张无暇的脸蛋正看向他。两人相互朝对方跑去，他使劲拥抱尹婉安，鼻子深深埋入她的肩头，“婉安，我好想你啊，你去哪里了？”
“州于兄。”尹婉安的甜美嗓音总能勾走他的魂，她的美貌常令他沉迷其中，“我贪玩，不小心迷路了，州于兄生气了吗？”
“我当然生气，你离开我这么久，害我吃不好睡不好。”
尹婉安的额头靠在他的胸膛上，来回蹭了蹭，好似一朵娇小的白花被迫放在油腻的肥肉上，“唔，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生气，我一回来就马上来找你了。”
“哼，我还以为你的心已经没有我。”
“才不是。”她急得跳了跳，“我最喜欢州于兄。”
“月甫那小子呢？”
“我已经不喜欢他了，还是州于兄更有趣。”她踮起脚尖，趴在齐州于的肚子上，“州于兄总是带我去玩，月兄只知道看书，你才是义安的翩翩公子。”
齐州于摸摸尹婉安的脑袋，“以后别乱走了，我找你找得很辛苦，我的脚都破了皮。”
“呜呜，我总算知道。”她两眼含泪，红润的眼睛仿佛是盛开的牡丹，“只有州于兄对我好，你应该没有找其他姑娘吧。”
“没有没有，我的心只有你。我们马上成亲，一起生十个大胖儿子。”
“真的吗？州于兄，你愿意为我生孩子？”
“当然啊，咦？”
“太好了。”尹婉安抓住他的手，“州于兄忍一下，很快就好了，以后的尹家一定会很热闹。哎呀，你想好孩子们要叫什么了吗？”
齐州于发现自己的肚子越来越大，如同鼓起的牛皮。衣物被撑破，他完全看不到自己的脚。尹婉安的脸变成刘四娘的奸笑脸，令他大喊大叫，哭着求饶命。
齐州于赶紧摸摸肚皮，松一口气。雾气带着熟悉的回响飘至他耳旁，他感知到巨蛇就在不远处，可无论他朝哪里张望都只能瞥见它的模糊身影。
“别打扰我，我累死了。”他叹气，“你有什么阴谋，这些声音究竟是什么？”
[必有用处。]
这次他辨别出其中的意思，他确定那是一种语言，暂且称呼它为“蛇语”。古老、神秘、无人知晓，不知为何他就是知道蛇语的这三种特点。
[汝必习之。]
他吹吹额前的头发，“对我有什么好处？不学。”
[时间急迫。]
“你能不能找别人？”齐州于再次叹气，“唉，你究竟是谁，这里到底是哪里？我不想学这些。”巨蛇没有回应，他侧躺，一手撑着脑袋，打了个大哈欠，“好累，我要睡了，叫婉安过来陪我，不要之前那样。对了，若婉安每晚都出现的话我就勉强学学。”
[阻止月甫。]
齐州于瞬间坐直，眼前的雾气化为月甫的模样。
月甫手里拿着竹简，他正低头看着，脚边还堆积大量竹简或龟甲。他神情肃穆，还时不时抬头望向前方。
齐州于凑上前，雾气消散，“你还知道什么？快说。”他环顾四周，“他在哪！”
[汝必受之。]
“为何是我？”
[汝在害怕。]
“呵，我在怕什么？我学了之后就能成为高手了吧，行，来啊，谁怕谁。”
蛇语重新响起，齐州于经过前几次的被迫接受，现在蛇语带来的痛苦已经减轻许多。至于学习蛇语的原因和疑惑，只能交给时间来解答。他倾听，渐渐感受到蛇语带来的力量，疲倦一点一滴从他体内消融，仿佛正在品尝一杯香醇的热茶，或是听了一首高山流水般的乐曲。
若能得到这点好处，他倒是愿意学习这奇怪的言语。蛇语听上去很复杂，如群山峻岭、澎湃大江。一个晚上他只听懂两句，更像是法术中的力量。他试着念一遍，他的手着火了。
次日巳时，齐州于发觉自己神清气爽，精神抖擞，双腿和腰背充满力量，当然肚子变得更饿了。然而他一睁眼就发现商陆在打量自己的藕臂，巫师沿着小臂往上捏，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瘦了呀。”商陆满脸怜惜，他躲开齐州于踹来的一脚，“好好休养。”
齐州于整好衣襟，更加决定要好好减肥。他的侍卫不在屋内，角落里只坐着正在抽烟斗的刘四娘，“她呢？”
刘四娘加了点烟草，“出去了。”
“她怎么样？”
“脸上有血色，右腿也好了。”
“呼，太好了。”他坐在刘四娘身旁，揉揉眼角，之后两人不约而同紧盯门边的商陆。
商陆对他们莞尔而笑，“问吧。”
刘四娘咬牙切齿，“你的事我什么都不想知道，我只要你死。”
“哈哈，你沦落到今天，要怪你自己，莫怪本法师。”
齐州于抬臂阻止刘四娘起身，商陆边笑边走出门口。刘四娘狠狠捶一下墙壁，她觉得不解气，索性甩下烟斗，两手揪着乱糟糟的头发。
“四娘。”
“别烦老娘。”
“天底下只有法师和巫师才能变出火啊雷啊这些的吧？”
“废话。”
“是天赋吧？”
“你真会说废话。”
齐州于拿起法杖，“我听说法杖上的玉石是施法关键，厉害的法师不需要法杖，但有法杖的话能更好地控制法术，对吧？”
刘四娘抢过自己的法杖，“别随便碰。”
“除了法师和巫师，还有什么人能够施法？”
“没有。”
“你活了这么久，一点见识都没有的吗？”
“你烦死了。”
“如果有人一生下来不是法师，不需要法杖就能变出火，何解？”他见刘四娘盯着自己，似乎想透过他的眼睛发现什么，“四娘，我最近做了奇怪的梦——”
“嘘。”她瞄一眼在门外伸懒腰的商陆，压低声音，“以后再说，啊，千灯回来了。”
千灯换了一套暗色的新衣物，肩上的包袱装有方才偷来的衣服，齐州于和刘四娘迅速换上。齐州于的衣服不太合身，便披上千灯伸来的披肩。
他大嚼特嚼千灯带来的三只烤鸡，却忍下第四只烤鸡的诱惑，吃起以前不太爱尝的青菜。千灯的脉搏已恢复生机，他不自觉感叹寒蝉军的强大体质。
酒足饭饱思谋划，齐州于认为应该出城后找个地方暗杀商陆，一定要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最先攻击他的脖子。刘四娘摇摇头，她比较寄希望于下毒，先削弱他的力量，再慢慢折磨他。
两人越聊越兴奋，从杀人手法到酷刑，一个比一个残忍。他们咧开嘴呵呵笑，在那人的身影照入屋内时瞬间恢复平静，他们低头不语，仿佛地上的石头比那人的脸还要好看。
商陆见三人的忽视和抗拒，他笑呵呵，“我们一起找月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