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离的身体前倾,“就当作是为了我们,你们趁这机会和解或者达成盟约,不然今天的事还会发生。”
“千灯对他无话可说。”
“不可能,总会有那么一句。”
齐州于无奈,“敌人有那么好原谅的吗?你不要强迫千灯。”接着,他以命令的口吻道,“仁,若以后再发生这种事你不必再跟随我。千灯,你杀他也好废了他也好,由你决定。”
“是。”
“仁,神志回来了吗?”
仁缓慢摇晃头,眼神中有了些精神,“此事是在下鲁莽了。”
“天子和你说了什么?”
“什么也没说,他让在下看见曾经的手下,他们在黄泉过得很痛苦。”
“那是因为他们是恶人,只有恶人才会下黄泉。”齐州于看着弓手,不喜他那张依旧忧愁的脸,“天子有没有给你蓝色的火?”
“没有。”
“原来是你自己陷进过去,不能自拔。”
“在下的脑袋一片糊涂,分不清轻重。”
“当务之急的事是阻止月甫,这事完了后你再找千灯算帐也不迟。”
“在下已不是当初的自己,况且那笔帐都是在下的错,千灯只是做了她要做的事。”
“我不需要你变成以前那样,我要你专心对付月国军。”
“在下明白。”
“行,就让他一个人在这里好好反省,我们走。”
当离发现千灯的视线与仁的视线轻快相触,她握起拳头,不知在激动什么。忽然,一声锐利的声音从一侧响起。春雪在颤抖,烜握着剑刃。
齐州于气恼,“可恶,偏偏这时候四娘不在,都几天了,她是不是已经投靠月国了?”
一声嘹亮的鸟鸣划过树梢,那片雪白十分庞大,遮天蔽日,高大的树木也在此刻显得矮小。白鹤停在他们面前,影子笼罩他们。
烜化作团团黑雾,带着恶鬼的吼叫袭击千灯。他还未飞出一步,就被吸到白鹤的脖颈后方,消失不见。千灯站在齐州于前方,当离却不知危险地靠近白鹤,齐州于急忙拉住她。
“齐州于。”声音低沉、苍老,“还不快跪下。”
“你谁啊。”
“我是天道。”
“不是鸟?”
“如此无礼,还不跪下受罚?”
“我犯了何错,需要天道亲自出马?”
“你的错太多了,你五岁就学会骂人,六岁像只猴子一样在月府里爬来爬去,七岁开始喜欢惹哭姑娘、捉弄同龄的公子,你所做的一切天道都知道。”
“你胡说。”
“你十七岁时想偷尝花娘,呵,结果你因为太过激动,摔成一滩烂泥。”
“住口!”
“你直到现在还是童子之身。”
“才不是!”他气急败坏。
“四娘,莫要惹世子生气。”千灯淡淡道。
“哈哈哈。”巫师从白鹤身上跳下,她的白发几乎与白鹤的羽毛融为一体,“肥猪,这就认不得老娘了?”
齐州于双臂环绕在胸前,“你的声音这么难听,全天下绝无仅有。”
“臭小鬼。”
“这鸟是你的?”
“我师叔的。”刘四娘展开手里的死玉,“我不知道那家伙是什么样的恶鬼,恐怕封印在里面只是权宜之计,不可掉以轻心。”
“交给千灯,寒蝉军会有办法杀死他。”
刘四娘掂了掂死玉,“不必麻烦你,我最懂亡魂。”
千灯貌似默许,“请便。”
“好了,你们快点收拾,我们要去齐国。”
齐州于一听见齐国,他高兴起来,可很快他拉下眉毛,“我的诅咒呢?”
“老娘什么东西都准备好了,就等你这东风。”
村长带领两位漂亮姑娘送行,他苦苦挽留齐州于和仁,语气和神态诚恳比泥土还卑微,甚至跪下。其他村民也都劝说两人留下,他们眼神都很朴实。齐州于坚决要离开,不过他走之前查看了一圈受伤的村民。
当日下午,风雪吹得异常猛烈,太阳下山之后风势有如得逞了那般,以揪翻大地的力量击打他们,困住一行人的脚步。白鹤为他们抵挡前方的狂风,它的爪子深深陷入积雪里,有时难以动弹。
众人的手几乎要冻僵,刘四娘给每个人施展出小小的巫火。七枚小火球如风中残烛,从远处看根本察觉不出它们的亮光,而近处观看时这些小火球被风压成一条细线。
四只恶鬼站立于十多米开外,处在可以看清却随时都会消失的地方。前方的同伴已看不见,齐州于催促马前加快速度,忽而瞥见恶鬼迅速飞过他的眼前。它们想要突破狂风,好几次都差点抓住他的衣角,又立刻被吹跑。
马前像是感受到恶鬼的来袭,它扬起后蹄,踢散其中一只恶鬼的魂魄。风雪咆哮,恶鬼逃窜,齐州于暂时摆脱险境。同伴都在前方等着他,他些许安心。
再走几百米,栈车的轮子卡在凹陷之处,马匹不愿再前进。刘四娘升起冰墙,变出巫火,他们得以在狂风暴雪之中找到可以喘息的地方。
天昏地暗,冰雪噬肤,风雪从他们头上和两侧呼啸,消失在西边的幽暗处。黑云悬挂在上空,有如触手可及。周围模糊不清,十几米远的地方已看不见,视野和声音都被这股狂风遮蔽,似乎整片大地只剩下他们所在的地方。
他们烤着肉干,分喝热水,挤在篝火旁取暖。
千灯守在北边,仁守在南边,他们望向亮光之外的阴暗,手始终握着武器。其余人都闭眼休息,妘氏将自己藏在毛毯下,当离看着千灯和仁,刘四娘吸烟斗,鱼奴缝补毛毯上的破洞。
只有齐州于站起来,他的头伸到冰墙外,尽力张望东北的方向,试图找到大山的影子。丑时,风雪渐缓,他们启程。
这场暴风雪洗涤了荒野,空气明净,一尘不染,借助新月的微光可以望见极远之地。夜空没有一丝尘埃,每颗星辰都能看得清清楚楚,犹如是给他们的奖赏。
一行人昼夜不停,两天后他们抵达齐国边境,边疆戍兵听说齐世子回来了他们急忙恭迎他。再走一段路他们便抵达齐国最西边的城池,返景。
与其说是城池倒不如说是规模较大的村子,周围没有城墙,只有广袤的农田和雪地。东边矗立着泰山,山顶没入云层,看不见其真正的高度。
齐州于望着泰山,“真高啊。”
“激动吗?”刘四娘走到他身边。
“陌生。”
“再走两天就到昭武,你出生的地方。”
“从月国到齐国只有二十多天的路程,我却用了将近一年的时间。”齐州于低声道,“爹娘一定会骂我。”
“可你好像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他用大拇指对向自己,神情十足傲慢,“有哪位世子像我这样过得这如此惊险刺激?换做他们,早就吓得屁滚尿流。”
“别废话了,进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