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离,你离开镖局了吗?”
“没有,我跟随齐州于是为了阻止战事的开始。”
“咳咳,要是镖局还是不认可你呢?”
“啊?”当离恍惚,“这、这,月夫人可有办法?”
“镖师以镖为重,否则就不是镖师了,咳,阻止战事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很危险,也会丢了自己的性命。”
“性命不重要。”当离跪在地上,上半身前倾,“我要镖局再次认可南荣家,月夫人可以帮我?”
齐州于看向她们,他又看了一眼鱼奴。
“要是我能回到月国,我会让月甫——”
“月夫人。”鱼奴插嘴道,“早些休息吧,晚上还要赶路。”
妘氏叹气,闭上双眼。
休息足够,齐州于朝刘四娘挤眉弄眼。刘四娘正合上双目,她好似感应到了什么,睁眼后见到齐州于的眼神往洞穴深处转了转。
两人一前一后走向深处,躲在那里的狐狸一家惊恐逃窜。它们越过水池,跳过他们的身体,眨眨眼就消失在洞穴外。寒气聚集在洞穴最深处,空气干燥得好似能夺走他们体内的水。
右侧有一条通道,里面铺有两张草席,陶罐空空,只有虫子的空壳。刘四娘点燃地上的蜡烛,之后与齐州于面对面坐下。她刚拿出烟斗,就被齐州于按下手腕。
“好痛。”齐州于脱下左边的衣物,他半个身体都被染黑。
刘四娘扯开他的裤头,往里看去,“连这里都有啊,啧啧,你这条伤什么时候有的?”
“就在驿站,那头狼一看过来我就受伤了。”
“嗯。”刘四娘双臂交叉,想了将近十秒,“意思是,诅咒越来越强大了。”
“这不是废话吗?”齐州于用力挑起眉毛,同时眼皮往下拉,像张鬼脸,“我还能活多久?”
“不知道。”
“我不想知道没用的东西。”
“我一直在和我的师父通信,她没有回我。”
“你师父叫什么?”
“禀人,禀告的禀。”
“她是哪里人?”
“貊国。”
“一定很老吧?”
“很漂亮,像十八岁的姑娘。”
“漂亮?”他见刘四娘还没有回应,“加上我们之前发现的黑玉,她是不是有事瞒着你?”
“不能妄下结论,说不定天子的黑玉是从别的地方弄到手。”
“可他怎么会知道那玩意对龙言有害?”
“偶然得到手,偶然你来到他面前。”
“我怀疑就是你师父给他的。”
“不要胡说!”刘四娘忽然生气,“你没和我的师父相处过,怎能知道她的为人?”
“若雇主是你的师父,她要那头狼做什么?”
“不管我师父要做什么,她都不会害人,是那群白痴镖师来劫镖,才让狼跑出来。”
“你以前说过你师父活了很久,怎么会是小姑娘的样子?”
“她以前很老,比我还要老。”接着,刘四娘不情不愿说道,“有次我受重伤,师父救了我,却被商陆从中阻扰。结果师父变成姑娘的样子,法力无缘无故消失一大半,而我变得更老了。”她咬牙切齿,“全都是那个死巫师害的,师父半死不活,可还要想着帮我。”
一谈起商陆,齐州于能明白刘四娘的怒火,“商陆变成妖怪,我们可以杀了他。”
“他去了哪?”
“不知道。”
“唉。”她敲打大腿,“我们都是没用的家伙。”
“唔,呼呼。”
“还痛?”
“一阵子罢了。”他刚抬眼,发现刘四娘身后站着没有脑袋的恶鬼。
恶鬼的身体怪异扭曲,背后垂下六双手臂,指甲又尖又长,活脱脱是前来索命的样子。洞穴顶部爬了一个人,脸和后脑勺相互调换位置,舌头从脖子伸出来。
一只巨大无比的手抓住岩石,没有鼻子的硕大脑袋移动到他前方,眼睛的部位黑洞洞,黑色的阴影差不多覆盖半张脸。齐州于恐惧得浑身战栗,手脚冰冷,动弹不得,心脏就在他的嘴里跳动。
刘四娘推不动他,只看见他两眼空洞,气息冷冰冰。她还发现他身上的黑雾正在流动,形成可怕的鬼脸。她急忙使出光法术,照耀他的心口。
历时半个时辰,齐州于的体温才恢复正常。刘四娘偷偷看一眼千灯,寒蝉正看着两人。
刘四娘擦拭脖子的汗水,“比我想得还要严重。”
“你以为我的痛是假的吗?”
“你是不是看见什么?”
“鬼,长得很可怕,不过没你可怕。”
“那是幻觉,我师叔也见过,没你这般厉害。”
“帮我解咒。”
“我要等师父回信才知道怎么做。”
“我等不起,你觉得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割掉我的肉也行。”
“你的骨头都染成黑色的,要把你磨成粉末,诅咒才会消失。”
“来吧。”
刘四娘帮齐州于穿好衣服,整整他的衣襟,“再等一等,若师父还没有回信我们就开始,但在你解开诅咒前最好不要回齐国。”
“为何?”
“怕你发疯。”
“你才发疯。”
“至于月夫人,我做不了什么。”
“她还能活下去吗?”
“她是血污游魂。”
“什么?”
“我一看就看出来了,她之所以能坚持到现在,恐怕是想见月甫。”
“她已经死了?”
刘四娘点头,“你这么关心她,该不会把她当作娘亲吧?”
“只有她对我好,不会说我是肥猪。”
三只狐狸和一只灰腹灰雀,仁剥掉它们的皮毛,千灯让鱼奴帮手。齐州于想要生吃灰雀,被刘四娘阻止。
“先忍着别吃。”
“唉。”
齐州于的手伸向千灯的后腰,又被刘四娘制止。
“千灯,好好看着珠子,别让这肥猪偷了。”刘四娘踢了踢他的腿,“你说是不是?”
“千灯,照老巫婆说得去做。”
“是。”
齐州于得到半只狐狸肉,烤肉的时候他特地叫鱼奴不要烤熟。怎料刘四娘发现,她极其生气,对他拳打脚踢,骂他毫无自制力。齐州于撇撇嘴,吃下熟过头的肉。
太阳西斜,大地熬过最热的时候。北风姗姗来迟,吃掉大片大片的热气,气温便在短时间内猛地跌落。雪花飘零,野草结出一层冰霜,黄土再次掩藏在雪堆下,填满沟壑和低谷。
鱼奴走入洞穴,她缩肩,打了三次喷嚏。水池成了他们远离的地方,他们围着篝火休息。除了千灯以外,众人已躺下。
齐州于没有睡着,他睁开眼,看见洞穴外的远处有一个半人半虫的东西在爬动。他每次眨眼,那东西都会离他越来越近。
不仅如此,有五只恶鬼围着他,当中有两只抓住他的脚踝。他的身体十分僵硬,宛如石头。他闭眼,脑中的鬼影仍是不肯罢休,继续给他带来恐惧。
好不容易入睡了,梦境里也同样存在他摆脱不了的梦魇,更是肆无忌惮地追逐他、撕开他、压迫他的意志。
齐州于迟缓地将毛毯盖过脑袋,他两臂抱住头,睁着眼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