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的时间过得很快，尤其是齐州于扳着指头数日子，他未时开始静坐，一眨眼就到了酉时。第十支箭成功射中树干，而他的手只有些累，他大笑，认为自己强大了很多。
但耳边响个不停的咻咻声却提醒他差距所在，让他见识到真正的弓箭手。
仁用强壮的右臂拉开弓弦，同时手里握着五支箭矢。不到三秒的时间他连续射完，后一支箭贯穿前一支箭，过大的力道差点拦腰截断树干。
出色的成绩足以羡煞旁人，仁却唉声叹气，直言自己退步了许多。齐州于撸起袖口露出上臂，使劲出力，鼓起的肌肉又硬又实，但始终比不上天生雄壮的野武族，他的影子也比仁小了一圈。
灼热的视线位于右侧，他发现鱼奴正全神贯注地盯着自己，特别是裸露的手臂。他不动声色地放下衣袖，心中的猜想越发肯定。
鱼奴的袖口和裤腿湿漉漉，额头、鼻尖和脖子流淌着一行行的汗水，住所被她打扫得干干净净，地板一尘不染，窗台的裂缝也清扫得一干二净。齐州于不太喜欢被奴隶盯着看，便马上打发她去洗澡，还补充一句她必须烧水。鱼奴红着脸，顺从照做。
不该如此，他边拔出树干上的箭矢边细想，二人的地位过于悬殊，任何萌芽都不应存在，况且他的真实身份早晚有一天会被鱼奴知道。
因此他让仁严格教导鱼奴射箭，天尚未亮便听到两人在外头练习，他得以自在了些，再也不用看到奴隶围着自己团团转，也不会被奴隶紧紧盯着看。
刚开始的时候鱼奴难以拉开弓弦，她的弓很简单，是仁亲手做给她的，其射程和威力很小，只能打兔子或小鸟。虽然她的身体比在将军府时好得多，但仍旧瘦骨伶仃，消瘦的胳膊使不出全力，手指头抓不稳箭矢。她射出三箭，持弓手开始抖动。
仁不是个好师父，对鱼奴的表现连连叹气，他有时自顾自地削树枝，将鱼奴晾在一边，偶尔提醒她要注意动作。约莫是力气消耗得过高，鱼奴比平时吃得多，每晚早早入睡。她一股脑地投入到练箭当中，进步的速度虽慢可有成效，能射出五支箭。
齐州于替她高兴，他的鼓励让鱼奴更加努力。刘四娘看着两位年轻人，露出窃喜一般的笑容。
曲禾一直待在屋内，无论早上还是深夜都毫无动静。尘埃回归于正常地漂浮，唯有温度居高不下。九鸦却变得有些暴躁，一天下来多次对木屋低吼，他告诉齐州于屋子里的东西很危险。但他说不出原由，本能地厌恶那种气息，若不是月甫的命令他早就冲进去杀掉曲禾。
被人这么提醒，齐州于确实能感受到莫名的不安，越靠近木屋越清晰，比九月初的时候多了点心慌。他绕到屋后，准备撕破一小片窗纸，但手抬至一半，立刻察觉到屋子里的人正看向自己，犹如身临黄泉，折胶堕指。
虫子的茧一旦被破坏，将最终无法羽化成蝶。他少年时曾用烛火烧死虫茧，有些遇火卷曲有些遇火冒油。现在位于他眼前的房屋便是一个巨大的虫茧，他还发现窗边的木头至少有十几条裂痕，而之前并没有。
他后退几步，眼见整座木屋摇摇欲坠，布满大大小小的裂隙，孕育着什么他已不敢多想，只知道这是破坏幼虫的好时机。
除了九鸦外四周无人，齐州于拔剑，慢慢推开窗户。屋内彻底漆黑，窗外的光线无法穿透。他轻手轻脚爬进去，身子完全没入黑暗之中。
霎时间他无法确定曲禾在哪或房屋的大小，也许躲进影子里已失去作用。几秒后他后悔了，纵使屋子的温度远高于屋外，可幽暗带来的未知导致他后背发麻，引起他的哆嗦。
半空中的尘埃附着他的皮肤，令他瘙痒。朝后扭头，唯一的亮光便是方正的窗户，他一步步朝那退去。
忽而，一股高温与他擦身而过，亮光瞬间就消失了。紧接着他的后背被猛地一推，立刻跌跌撞撞往前倒，他赶紧调整步伐，快速站稳。
感知身边的温度越来越高，他明白对方轻而易举就能看清他的位置。剑对准温度最高的左侧，布料撕裂的声音随之响起。下一刻他的右臂遭受猛烈的灼热，欲要穿透他的皮肤。
[“火。”]
焰火燃烧着房梁，掉下几片碎木头。齐州于抽出右臂，砍伤曲禾的胸口，他凭着记忆退到窗边，尽量保持冷静。掉落的火焰照亮曲禾的左侧，他的模样一闪而过，左眼明亮得吓人。
齐州于震惊十足，好一会都没有动弹。火焰熄灭得很快，零碎的星火一点都不剩，黑暗再次占据此地。窸窣的声音响起，可能是曲禾扫走了木头。
接下来的声音只有齐州于的呼吸声，他缓缓摸索到墙边，将后背靠在上面。时间流逝了多久他不得知，可能没有他想象得长。齐州于没再听见曲禾的动静，于是他往前走几步，身前的高温让他顿时停下。
“这次我不杀你。”曲禾听上去很镇定，“出去吧。”
“恶心的妖怪。”性子里的顶撞令齐州于脱口而出，“你下辈子都是妖怪，可后悔？”
屋子安静了一会，之后曲禾的声音从齐州于的右侧响起，“我将忠诚月世子，绝无怨悔。”
齐州于磨着牙，“半座山都倒了，你脱不了关系。万一那种事发生在村子，会死多少人？”
曲禾的声音变成从左侧传来，“我记得齐世子好吃懒做、草菅人命，何时开始关心不认识的人？”
“关你屁事。”
“不知在月世子的眼中，是你重要还是我重要？”
齐州于马上就有了答案，但要是拖到仪式那天说不定曲禾会更难对付。想上就上，他快速确定高温的方向，滑步闪避曲禾的攻击，以更快更敏捷的招式对其造成伤害。
嗡嗡，剑划动尘埃，劈开热气。他紧贴在曲禾的身旁，高温令他头晕眼花，呼吸困难。
嘀嗒，湿润且黏糊的掌心几次握不稳剑柄，两次被打落武器。
哒，是不易捕获到的脚掌落地的响动。
砰，是急促并越来越笨重的鞋子踩地的动静。
齐州于的持剑手被抓住，紧随其后传来肉搏的声响。一边拳头带起衣物的摩擦，却屡屡被挡下。另一边的拳头毫不费力地接住攻击，武功更高一筹。不到几秒，声音变成拳头撞击肉体的响声，伴随年轻男人的愤怒喘气。
[“冰！”]
曲禾的脚下结冰，他尽力站稳。
[“雷！”]
电光闪转跳跃，流遍整间屋子，曲禾的行动却不停顿。
沉闷的一击，紧接着响起剑刃清脆的落地声，又一阵搏斗开始了。而后窗户被砸烂，衣着凌乱的年轻男人摔倒在屋外，他痛苦地捂住右手腕，一时之间不知身体的何处更痛。
他自以为武功有进步，然而在真正的高手面前他弱如草芥。
“今天的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你若有妨碍月世子的举动，我不饶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