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州于想了想,而后对他们说,“去北岳山,那里有间石室,记载以前龙言的事,对我们很有利。”
“石室在山中的何处?”方珠儿问。
“我不知道,你们先去找,我很快就到那。”
方青伸出右臂,“不行,北岳山太远了,要去你自己去。”
“哈哈,兄长自己留下吧,吾可要策马奔腾。”
“啧。”
方珠儿盯着齐州于,“齐世子,是师父告诉你北岳山的事吗?”
“信不信由你。”
忽然,小熊激动大叫,连忙挥手,“师父动了,师父,我们在这里!”
四人纷纷下跪,只有齐州于站着。竹龙用尽全力撑起身子,积雪从它身上掉落。它睁开双眼,瞳孔发白,看上去就像被浓雾覆盖。
原本灵动飘逸的龙须此时毫无精神地拖在地上,龙爪移动得很慢,抓住石头时有些颤巍巍。它的鳞片不断落下冰晶似的尘埃,消失在空中。五人紧紧凝视竹龙,都以为它会在下一瞬间消失不见。
[汝等需同心同德,方能成功。]
固的眼神坚定,“师父放心,徒儿会努力阻止月甫。”
[固,汝乃大师姐,好好带着他们。]
“是。”
“什么?”兄妹俩异口同声。
“师父,吾最努力,为何不是吾?”
“我比妹妹更优秀,应该是我领着他们。”
“吾兄总是骂人。”
“珠儿总是眼高手低。”
[吾已意决。]
兄妹俩马上住口,不服气地瞪着彼此。竹龙微微张着嘴呼吸,似乎很辛苦。
[汝等必须尽早杀掉月甫,这片天下方能长存。]
“徒儿明白。”三人说道,跪拜。
小熊看了他们一眼,有模有样地照做。齐州于仍站着,不为所动。
“师父,我们该去哪?”固问道。
[汝决定。]
固受到他们的注目,她柔和笑着,“大家一起去昭武吧。”
方青哭丧着脸,方珠儿嘲笑他。浓雾缓缓涌来,再次消散时山顶只剩下竹龙和齐州于。
[他们是汝的同伴,汝应——]
“我不需要。”齐州于毫不客气地说,“他们都是白痴,你那是什么眼光?任何人都能成为龙言的吗?”
[杀掉月甫绝非易事,他会愈来愈强大,汝等必定不能失手。]
“除了我们之外还有多少龙言。”
[只有汝等。]
竹龙爬下石头,来到齐州于身后。
[吾知晓汝之不易,折竹乃最强者之一,为汝之心魔。汝应当直面他,切勿因他而困扰心魄。]
齐州于低头,愤愤盯着地上的石头,“你不明白。”
[吾也曾和汝一样,唯有战胜心底的恐惧方可前进。]
“我还不如早早就死了!”齐州于吼道,“为何是我,我根本就不想当龙言。”
[汝要相信自己。]
齐州于跪下,双手垂在两腿之间,“他们总是保护我、离开我,一次比一次更危险,而我......还不够强,我赢不了他。”他抓住脑袋,“赢不了,赢不了,他强得离谱,简直是妖怪。”
竹龙移动尾巴,轻轻围住齐州于。
[汝为何惧怕?告诉吾。]
“我小时候看到过。”他咽口水,身体颤抖,“他浑身是血,脚边全是破碎的尸体,他手里还拎着一位敌人。”他停顿一会,脑中的景象清晰地浮现在眼前,“那个敌人哭了,折竹却一刀削掉他的脑袋,眼睛也变成两半,我还看见那人的脑子在动。”
[汝以前却不怕他。]
“我如今是他的敌人!”齐州于的两手相互揉捏,指甲深入皮肤里,“我不该想起那件事。”
竹龙回到顶峰。
[好好休息。]
迷雾出现,渐渐浓郁。
[州于。]
齐州于平稳呼吸,但眼神中还有少许害怕之情,“你还有什么事?”
[当汝回到家,请务必看清前方的路。]
浓雾遮挡四方,同时黑暗快速笼罩。齐州于眼前一黑,睁开眼后便回到深谷。屋里只有他和鱼奴,他感觉身子有些轻盈,四肢也变干净了。鱼奴走出屋子,倒掉脏水。
傍晚的霞光挤在云层缝隙间,苟延残喘,远远抵达不了东边的乌云。东边的高山后是满满的漆黑之夜,与霞光交接的地方有一丝不易辨认的暗色。
齐州于看着霞光缓缓往后退,另一边的黑夜逐渐占据高空。他躺在草席边,两眼无神地看着屋顶。当黑云笼罩深谷上方时他没有见到鱼奴回来,这时门夫却出现,告诉他鱼奴在外面砍柴,不小心砸到脚。齐州于跑出屋子,匆忙跟随门夫。
鱼奴坐在树后,低垂头,两手抱着右脚。齐州于还未跑去,忽而后脑勺一阵剧痛,他摔下,鼻子擦过石头。门夫的手里拿着一个熏炉,他迅速点燃,之后放在齐州于的一边。
世子爬向鱼奴,发现她额头有血,正昏迷不醒。孩子们被网起来,吊在树上,也昏迷了。熏炉飘出绿色的浓烟,没有往上爬,却像蛇一样在地上蔓延,很快便覆盖周围的区域。门夫跑到深谷边上,又点燃一堆柴火。
齐州于不慎吸进绿色烟雾,全身的重量有如集中在脚底,令他站不起来,“刘四娘!”他大喊,“你死哪里去了,别躲,啊!”
在他眼中,浓烟化成折竹的模样。将军的身影越来越清晰,比以往更高大,他正一步步朝世子走去,带来前所未有的压迫。
齐州于知道自己逃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陌刀贯穿腹部。刀刃被拔出,紧接着又捅进他的胸口,下一次便是喉咙。他的视野内只剩下无法战胜的敌人,烟雾散发出幽光,将敌人显得愈加可怕。
恐惧无穷无尽,死亡已经抓牢他的肉体,他的心脏不可能再跳得更快了,而魂魄已经迫不及待逃离此地。黄泉气息开始降临,猛烈地吹向他。
折竹的双腿跨在齐州于的身体两侧,他将陌刀举在世子的脑袋上方,血色辉光深深刻在他脸上。虽然他明白这只是把戏,眼前的东西不是真的,可他反应剧烈,脑子只有等死的念头。
四肢无意识地爬动着,身体试图带他逃离此地。陌刀捅进他的背部,穿透他的胸膛,浓烟抓住了他。霎时间,齐州于万念俱灰,想要活命的念头消失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