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兔闻着齐州于的裤腿,耳朵一抖一抖的,它被常仪抱起,舒服地窝在她怀中。今晚的月色格外清冽,淡薄的金色漂浮在光线边缘,浅浅一缕,如披银纱。
茉莉花香气自近处飘来,好似有意安抚他的急躁。月神常仪坐下,双腿放在右侧,左手撑在一旁,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一下一下地揉着白兔的脖子。
“若你是奉天子的命令而来,回去。”
常仪微微眯起眼睛,温柔笑着,“我们不谈天子,这次来谈谈神明。”
“你们有什么好谈的?”他讥笑。
“羲和来找我的时候,我就发现他的不对劲。”常仪抬起右手,变出一团青火。
“你......”
“姚白没有得逞,我早就除掉心魔了。”
“除了你还有谁?”
“因因乎。”
“你和他就这样......视若无睹?”
“我一直在找办法恢复他们的神志,唯有云中君成功了一半。”
“你是怎么做到的?”
“青火诞生自黄泉,非一般法术所能斩断。姚白无意中发现,而他的能力,独一无二。”常仪从胸口抽出自己的金魂,放入青火中,青火变小了点,却在下一秒恢复正常,“这不是长久之计,你和我一同联手,方能救回他们。”青火消失,月神的肩头仿佛变沉重了些。
齐州于轻咬嘴唇,“怎么人人都想要我出马?我对你们的事一点都不关心。”
常仪轻笑,“我们会好好报答你。”
“我的同伴被抓走的时候你可有出手相救?”
“若我一动手,羲和就会有所疑虑。”
齐州于忍耐内心的不悦,“你打算怎么做?”
“我和因因乎会尽力束缚他们,你用龙语斩断他们体内的青火。”常仪低头看向白兔,“羲和的青火难以清除,属最棘手。”
“我的龙语可以对神明用?”
她从衣襟里取出一块圆滑的血珠子,拇指般大小,她将其放到齐州于手里,“此乃貊国的骄虫之血,届时吞下,你的龙语便无人能阻挡。”
齐州于用拇指摸了摸血珠,微微发烫,“若我们失败了?”
“会成功的。”
“万一,你说的这些话全都是陷阱呢?我吃了这个就会被你掌控吧。”
常仪稍稍愣住,她眨眨眼,之后轻笑几声,“我明白你的顾虑,不急,即便你不帮我,我也会开始。”
“什么时候?”
“商陆被带去法阵的那一天,就快了,我已经和他说好,他也会帮我们。”
“你承诺他什么?”
“他可以吃掉我的半个魂魄。”
“鲁莽。”
“你会来帮忙的吧?”
“到时候再说。”
常仪沐浴在窗前的月光下,全身上下都散发出柔软的辉光,“你是龙言,背负的担子自然会沉甸甸,我十分希望你能坚持到最后。”月光暗淡,常仪已不在原地。
齐州于松一口气,他感觉自己面对常仪的时候比云中君还要令人喘不过气。他脑袋后仰,双手掩盖脸庞,随后往头顶滑动,将头发朝后梳。他盯着屋顶,仍难以入睡。
第一缕晨光出现前街上就已经有二十多位行人了,苦力搬运货物,法师学徒结伴前往和璞殿,贫穷人家的孩子开始在街边乞食。墨车从不同的位置驶向王宫,正殿上空的乌云依然笼罩在那。
大夫们加快脚步,速度较慢的大夫被关在正殿门外。店家打开客栈大门,被外面的寒风吹得瑟瑟发抖。
当离一觉醒来,她伸懒腰,不慎踢到齐州于。她用力眨眼,打了个大哈欠,“你没睡?”
“没有。”
“我饿了。”
“我不饿。”
“别太担心,他们会想办法逃出来的。”当离硬是拉起齐州于,“别垂头丧气,陪我下楼吃饭。”
二人坐在最显眼的位置,当离点了一份白粥,她给齐州于点了一碗素面。她觉得不饱,又点了一笼馒头。客人多了几位,落座在他们隔壁。当离边吃边东张西望,对赤骥繁华惊叹不已。
“别乱走。”齐州于提醒道。
“在附近走走没事的。”
“你再被抓走,我不救你。”
“我自有办法。”她摸摸腰间,“我的剑!”
“乖乖在房里睡觉。”
“你要怎么救出他们?”
“这件事用不着你操心,我很快就搞定了。”
“你看不起我?”
“不敢不敢,我怕你被划伤了脸,没人要。”
“我才不怕,我现在就划伤它给你看。”
齐州于抓住当离的手腕,“安静,你太引人注意了。”
“怕什么?”
“赶紧回房间。”
“老爹,你别瞎操心。”
一群人聚在门外,都往东边看去,喊着大火。齐州于跑到街上,望见不远处的房屋正冒出浓烟,他仔细一瞧,发现那里是召之比的府邸。他火速跑去,身后的当离也跟上。
火势很大,直冲云霄,路过的法师学徒难以扑灭大火。府里的奴隶们已经逃离,可屋里还有一位姑娘。
齐州于不顾当离的阻扰,冲进火场,一眼就看见躺在地上的召之比和小依。他一手扛起召之比,另一手抱住小依,拼命跑出屋子。
他后脚刚离开,房屋迅速轰塌。季群赶到,他施展出风雪,扑灭大火。召之比醒来,见到烧焦的屋子,不觉惊讶或生气,反而责备齐州于为何救他们。季群打断齐州于的话,认为这里不安全,便带着他们前往桃阁。
季群每走一步就敲打一次地面,玉石中的光法术烧伤了藏在暗处里的三位影,他朝跑远的影斜视一眼。到达阁楼的第四层,齐州于放下还在昏迷中的小依。
当离急忙来到窗边,望着底下的房屋和人群,看到一群法师学徒时不自觉发出惊讶的声音,“原来这里真的有这么多法师。”
召之比拒绝季群的茶,他从架子下的篮子里拿出一壶酒,猛地灌下一大口,“你不知道是谁放的火吗,嗯?他的火是可以随便扑灭的吗?季群,你还管我的事做什么?还有你,我都已经躺好了,你救什么救?”
齐州于不语,他的眼睛转向季群。
“你放弃了?”季群夺走召之比的酒壶,“你撑了这么久,却在今天认输,你的夫人和女儿们——”
“累了!”召之比抢回酒壶,继续往嘴里猛灌,“一听到我要杀掉将军,他们都赞不绝口,可谁是在真的帮助我?季群你别说话,你也不敢正面与将军对抗,我们偷偷摸摸干到现在,绝不会成功的。”他一口气喝光,对季群抛去酒壶。
季群单手接住,“可悲,我们快要成功了,你却退缩。”
“什么意思?”
“大夫们今日上书,数尽将军的恶劣和罪过,他迟早会失去将军之位。”
“多少大夫?”
“所有。”
“可我们的王认为他无罪!”
“百姓也这么认为,可难道我们要一拖再拖?”
召之比慢慢站起,走向季群,他两手抓住他的衣襟,而他的身子在轻轻抖动,“寮长啊寮长,王的另一面你忘了吗?你忘了七年前他是怎么血洗大夫们的吗?将军也是王的帮凶。”他猛推季群,“你把他们送进了黄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