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魂离开玉石后不就变成妖怪了吗?”月甫问。
“看上去像,但那是变成堕落的神明,仍是神。”甘来逐个检查死玉,“唯有妖怪,才能让我们的谋划走向成功。”他在地上画一个小法阵,法阵不复杂,不过图案菱角分明,像是铜鼎上的凶兽,“死玉里皆是大妖之魂。”大法师握上两根法杖,“将欲弱之,必故强之。”
“吾忠。”月甫对齐州于喊道,“有何提议?”
齐州于上前,“若我是你,我就去找神明帮忙。”
“哈哈。”甘来直摇头,“世子已经找了一个,可惜没什么用。”
“我还提议......回月国。”
“过来,抓住法杖。”
齐州于握住其中一根,斌也照做。
甘来将包袱扔到月甫脚下,“世子。”
月甫取出包袱内的东西,一块刻有月河纹路的圆形玉佩、一张草席和一小袋大米。他面向西北跪下,平铺草席,摆上大米和玉佩。“往者余弗及兮,咳,来者吾不闻。”月甫闭着眼,“内惟省以端操兮,还应正气之所由。咳,与化去而不风兮,名声著而日延。咳咳,月国众先祖,月甫在此求佑。”话落,他将龙魂玉石放在五根法杖的中央,接着他握上最后一根法杖。
甘来小声念着咒语,他的声音过于微弱,听上去类似虫鸣,令齐州于感到刺耳。五根法杖开始微颤,顶端的死玉飘出黑雾,缓缓往下接近龙玉。
黑雾尚未触碰就被龙玉散发的金光阻挡,雾气发出嘶嘶的响声,如同一滴水落在炽热的大地上。黑雾不断侵蚀金光,不肯放弃似地接近龙玉。
忽然,甘来大喊一声,死玉暴风骤雨般喷涌出众多黑雾。法杖猛地变重,却不易脱手。齐州于只见黑雾速速包围他们,绕着龙玉飞快卷动,他难以看清附近的人,前方的金光仿佛也变弱了。
几只黑雾形成的狼妖和煞妖对龙玉横冲直撞,每次撞击都泯灭自己的一部分魂魄,从而削弱金光。齐州于的手受到法杖的束缚,不管他怎么用力他的手仍不受控制地紧紧握住,他不得不站在原地,却不能靠近龙玉。
经过妖魂的几次攻击后金光开始衰弱,狼妖更加用力撞击龙玉,溅出幽微的光点。黑雾旋转得愈加猛烈,在这片漆黑的天地里令人分不清上下左右。它们觊觎神明的力量,疯狂侵蚀它,强迫其往深渊坠落。
金光消失,龙玉无法继续抵抗,被黑雾一拥而上。
响动自深处涌现,一瞬间升腾至他的胸膛,化作水泡炸裂。无助、孤独和恐惧,他奇怪自己竟能知道龙玉的感受。
[“我要怎么做?快告诉我,你不是龙吗,怎么这么快就撑不下去了?”]
齐州于尽力摆脱法杖的桎梏,努力迈开步伐,朝龙玉走去。可黑雾带来的压迫正阻扰他,想方设法逼他后退。狼妖大叫着穿过他的身体,他打了个寒颤,所带来的恐惧占据他的脑子。
距离龙玉仅五步,他连一步都不能顺利前进。妖魂接二连三袭击他,加重他心中的畏怯,使他害怕地跪下,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齐州于深陷其中,呼吸是如此困难,对狼妖的惧怕令他回想那一晚。
妖魂在他身边呼啸,风声似讥讽。他明白此时的惊慌只是妖魂的把戏,只要他忍过去就行。慢慢的,他让恐惧占领自己的脑子,同时稳住呼吸。
那年他还小,因打碎一个陶罐而被月侯关在偏远的柴屋,他不堪忍受阴冷寒风,哭了一整晚。少年时他充满好奇心,闯了很多次祸,被折竹惩罚时他都会倔强地一声不吭,等回到寝室后才嚎啕大哭。
成为巫师的食物是他第一次离死亡最近之时,那种快要死去的战栗他仍然记得清清楚楚。当尹婉安不见时他就想到最糟糕的结果,每日每夜他都在担惊受怕。
恐惧继续带着他回想起悬崖边的时刻,千灯与敌人的坠落已成为他最不愿想起的记忆。
妖魂发出凄厉的喊叫,猛地扑向齐州于。他站稳,缓缓挺直身躯。妖魂见他脱离压制,吼叫着袭去。
[“别碍事。”]
扑向他的狼妖一下子被长剑砍中,黑雾的威压减轻了。三步、五步,他越来越接近龙玉,而此时的龙玉不再发出任何光芒。
[“竹龙,你不能就此止步,快恢复你应有的神力!”]
金光爆发,耀眼争光,龙吟洪亮,驱散黑雾。除了齐州于外,其余三人都跪倒在地,嘴角流血。斌较为严重,吐出的血能把他的双手浸湿。
五根法杖倒下、裂开,死玉碎裂,妖魂消失得彻彻底底。甘来握住脖子上的铜器,很是震惊。铜器颤鸣,两秒后停止了。甘来和月甫相视一眼,法师露出笑容。
“哈哈哈,世子啊。”甘来笑得前俯后仰,“难怪我们会失败。”
“就在附近吗?”
“足够近了,这应该是第一次,哈哈哈,终于被老夫碰上传说中的人,老夫大可死而无憾,哈哈哈。”
“世子,他什么意思?”齐州于隐约知道甘来在说什么。
月甫按住被金光划伤的左臂,“没什么,你去休息吧。”
齐州于带走了斌,鱼奴见到少年奴隶时差点动手。刘四娘回来了,她撤掉房屋四周的火球,没有修复被踩踏的法阵。她安安静静地坐在门前,不知在看着什么。齐州于坐在她身旁,悄悄与她说起甘来的铜器。
巫火在他眼前挥过,差点烧灼他的头发,他笑嘻嘻躲开她的法杖,解释自己不小心忘了她的叮嘱。刘四娘气疯,认为齐州于这样做会暴露身份,引来危险,上一个龙言就是被仇家追杀,下场可谓最惨烈。
他又笑嘻嘻地躲开挥来的法杖,“四娘,我终于知道事情的始末了。姚国诅咒月国,让月国人患病。月甫去找竹龙,得到龙魂玉石,之后他来到这里治病。”
“姚国。”刘四娘低语,“原来如此,但月甫是怎么伤了竹龙?”她抽起烟斗,进入思虑当中,“姚国又是怎么下咒的?”
齐州于前往南院,发现三位病人死了,剩下的只有五人。加上北院的十五人,还有二十位病人。阿服尚有一点气息,嘴边沾着刚吃下的毛妖肉。齐州于踌躇不决,但他见阿服咳得不停,他急急忙忙背起他,带他离开。
鱼奴和老奴见到阿服后高兴坏了,斌不屑地看着他们。刘四娘望向齐州于,他笑了笑并耸耸肩。奴隶们重逢,阿服居然有力气坐起来,老奴激动流泪,鱼奴也潸然泪下。认识的人相聚,这几乎令齐州于梦回将军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