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骇军已经追上,两人急忙离开,躲在靠近河流的船上。船位于桥下,是较好的隐蔽位置。桥上的两位懒散士兵议论刚刚发生的事,事发地离他们很近,对逃犯齐州于寻找月甫的事各有各的猜测。
最被百姓信服的是温润如玉的月甫打败不自量力的齐世子,齐世子为挽回面子誓死向月甫报仇。
千灯听着百姓对齐州于的评价,面色冷静。她见到远处的商陆仍在和士兵打斗,于是她走入另一条巷子。寒蝉穿过街道,趁人不注意时溜下桥底,见到两人正压低声音争执。
刘四娘揪住齐州于的耳朵,“肯定是你啊,我一天用一次已经是极限了,你身强力壮肯定比我撑得久。”
“我又不是巫师,不行的。”
“小声点,童侍卫也不是,还不是照样做了,老娘这巫术谁都可以承受,早点做早点找到他。啊,千灯你来啦。”
齐州于看向侍卫,“你没受伤吧?”
“千灯只受了小伤,无大碍。”千灯也放低声音。
“那疯子呢?”
“千灯甩掉他了。”
刘四娘松开齐州于的耳朵,“别浪费时间,要不千灯来做。”
齐州于揉揉耳朵,“还是我来吧。”
千灯躲在船头处替他们望风,神态专注。刘四娘的法杖凝聚出暗色雾气,之后她将法杖放在齐州于双手中。
“准备好了就闭眼。”刘四娘认真道,“受不了的话马上放弃。”
齐州于试探性捏捏那团雾气,凉凉的,指尖有点刺痛感。他深呼吸,缓缓闭眼。人闭眼的时候什么都看不见,只能见到黑色或暗红色,还有闭眼前物体留下的残影。
刚开始,他眼皮底下黑漆漆,随后他像是在透过竹简似地见到船外的景色。起初很模糊,四角昏暗,唯有视野中间的部分可以瞥见一些亮光,就像通过小孔观看外界。
待到他适应,景色清晰了点,令他想起他曾用温热的双手拂去结冰湖面的一层霜,得以看见冰层底下的水流。
千灯望见一只苍鹰生疏地张开翅膀,忽高忽低地飞到前方的屋檐,却控制不当地撞到瓦片。一位南城苦力高兴苍鹰坠落到地面,准备抓它补补身子。苍鹰扑腾双翅,高飞。
屋顶、树梢、飞檐,苍鹰逐渐飞远。临济最高的建筑是观察外敌来袭的八层楼高的瞭望塔,这顶上足以俯视东边的一大片视野。瞭望塔有四座,分别位于城中的四个方位。距离上次战争已经过了几百年,如今的瞭望塔年久失修,摇摇欲坠,住在附近的不少居民都搬走了。
苍鹰的视力远超过人类,各种景色应接不暇。齐州于有点承受不住,感觉自己的眼睛发热发痛。
刘四娘讥讽,“白痴,第一次就附身到那种强大的生命上,真要面子。”
“唔,我才不要小麻雀。”齐州于用力咬着牙。
苍鹰一跃而下,飞至街道,在百姓的头顶边低空飞行,速度极快但又能看清每一个人的脸。它飞进屋内,刷地绕一圈后又飞出去。它连役车内的人也不放过,与月甫同高的年轻男人也要细细查看,甚至部分姑娘和走路奇怪的矮族姑娘。
苍鹰惊动屋檐上的野猫,惹怒街边野狗,它穿过楼道间的狭窄之处,停在靠近月支河岸边的某处屋角。
不远处是东边码头,一艘较大的船停在河上,五十名百骇军士兵陆续上船。附近的百姓既惊叹又好奇,捕快赶走围观的百姓。
身穿朴素华服的年轻男人站在岸边,他背影挺拔,两手戴有黑色手套,正望着船不知在想什么。苍鹰飞近,转动脑袋。
齐州于认定那就是月甫,便控制苍鹰飞到船上。
北城姑娘们偷偷望着月甫,又好奇又兴奋地议论月世子为何来到这座小城,也羡慕城主的千金能接近他。城主对月甫点头哈腰,热情推搡自己的女儿走到月甫身旁。
该名千金粉妆玉琢,娇羞万分,可谓貌美如花,小鸟依人。她很年轻,与尹婉安的美貌不相上下。她勒紧的腰带完美展现姑娘的柔软曲线,精心打理的秀发对她来说锦上添花,恰到好处的淡妆显得她楚楚动人,使人难以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
月甫看向她,淡然以对,“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她理所当然地羞涩了,俊朗君子的赞美更令人受用。
城主满意地摸摸胡子,“招待不周,请世子多多谅解。”
“城主的接客合乎礼制,实在挑不出有什么不足之处。”
“世子,老夫有一请求。”
“说吧。”
“临济多有百姓患病,唯恐小女也遭受折磨,敢请世子带上她。”
月甫看看不远处的一群姑娘,之后看向眼前人,见她低头不语,“你可想好了?”
城主按着他女儿的头,“小女十分愿意,有世子陪着她,我便放心了。”
“走。”月甫走上木板,千金生怕被丢下似地紧紧追上,她的矮族侍女跟在她身后。
苍鹰再看一眼月甫,拍拍翅膀飞走。
“没错没错,他在那!”齐州于扔下法杖,刘四娘急忙接住并瞪他一眼。他拿起船桨,“我知道他在哪,快划船,快,要赶不及了。”船桨只有一个,他不介意自己当一回苦力。
船很沉,他使上全力摆动船桨才堪堪让小船出动。桥上,路过的阿北对从桥底驶出的小船微微眯眼。小船行驶迟缓,齐州于吃力划动船桨,鼻底凉凉的,这才发觉自己的鼻腔里充斥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千灯的手帕举到他眼前,“世子,请休息。”
齐州于接过手帕,他回到船舱里坐下,“刚刚好快活,原来当一只鸟是那种感觉。”
“死肥猪小声点,你躲好,别抛头露面的。”
“听说南边的大地有长翅膀的人。”千灯说,“还有一种人,背上长有角。”
齐州于好奇十足,“真的吗?”
“但前往那里过于凶险,恐怕连月国的大将军也不行。”
“那个地方有名字吗,有谁去过?”
“没有。”千灯警惕四周。
“有没有大山?”
“不知。”
“真想看一看。”
千灯抬起双眼,透过稻草的缝隙望着船顶。
落日的余晖向月支河倾泻,水波粼粼,反射的霞光仿佛是破碎的金子漂浮在水面,迷得百姓睁不看眼。三人乘船沿月支河东行,混入一众行船当中。
千灯驾驶的船只平稳快速,没花多久便抵达月甫的大船后。大船开始行驶,掀起的波浪打在小船上,它的速度渐渐加快,一眨眼就将小船甩远。
好不容易找到月甫,齐州于绝不想丢失机会,他抢过隔壁船夫的船桨,拼命划水。仁站在船尾,望向他们,他叹气,对齐州于摇摇头。大船距离他们百米远,已经追不上了。
齐州于站在船头,用最大的嗓门怒吼,“月甫!”
回应齐州于的,是从天而降的众多箭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