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之中没人在乎躺在地上的力役,小铜神和许由一起拉着灰伯往石墙爬去,时刻留意不要被妖怪踩中。此时一只夜叉抓起灰伯,直接往石墙奔去,另外两只夜叉也抓起剩下的两人,他们痛哭流涕,咬定自己要死了。士兵没有救他们,都在专心击杀妖怪。
三人被夜叉带进搏兽山,接着被扔到大岩山的脚下。他们以为自己会被吃掉,会眼睁睁看见自己的肠子暴露在外。然而他们望见夜叉们速速离去,许由哭得很惨了,他敢肯定他们是献给妖王的祭品。
三人不敢松懈,惊恐地东张西望。齐州于在他们面前下马,嘴里吸着兔血,嘴和手均红通通的。他刚走近他们就听见许由在喊话,他被逗笑。
“好啊,你居然成为妖怪的王,整天和妖怪勾肩搭背,你是不是也要吃我们的肉!来啊,你有本事就吃了我,连我的脚也要吃进去,整整一年没洗过了,来,吃,别害羞!”
齐州于为灰伯的把脉,他虚弱得难以感受到其脉搏,他只能稍稍治愈灰伯的伤口。小铜神和许由面面相觑,搞不清楚齐州于有何意图。
此时一道暗蓝色的光影出现在灰伯的衣襟里,齐州于拉开灰伯的衣服,瞧见里面的暗袋里藏着一块淡蓝色的圆形玉石。灰伯害怕地看着齐州于,轻轻摇头。
“原来是你!”小铜神一脸难以置信,“是你偷了百骇军的东西!”
灰伯激动地挥舞双手,他们看不懂他的意思。齐州于想要拿走玉石,被灰伯阻止。
“他想自我了断。”许由说,“别管他了,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阿祥与刘四娘拉着一辆较大的辘车出现,齐州于把缰绳绑在马前身上,他们抬着灰伯放进辘车里,之后三人陆续上车。阿祥奇怪小铜神和许由为何生气,也奇怪灰伯怎么抱着双臂。
不过解脱的神情开始在他们脸上浮现,他们相互拉扯脸颊,确认没有做梦。
“去巢国,到了那记得放走我的马,别私吞了。”齐州于稳固缰绳,他见阿祥张嘴想说什么,“省点力气为妙。蠢马,走。”他下令,看着马前拉动辘车远离大岩山。
阿祥感动得双肩颤抖,小铜神不停地擦拭泪水,许由忍着不哭出声,灰伯尽力睁开眼望向他。齐州于见过蚁民落泪的样子,但没有像今天这样令他内心深处有所波动。他小声念了念,他们身上的伤势悄悄愈合一部分。
刘四娘走到齐州于身旁,“你忘了问他们月甫的事。”
“一听就是个幌子。”
“你怎么会帮他们?”
“顺便而已。”
刘四娘笑而不语。
傍晚,齐州于偷偷去石墙查看,血迹仍在,大部分妖怪已经被杀,只剩下零碎的残肢和头颅。木屋空荡荡,没有关好的木窗随风晃动,木门前后摇摆,屋内的狼藉一眼就能望清。
夜晚时分,数量不多的萤火孤零零地漂浮,稍远的幽光时隐时现。刘四娘百般无聊地躺在狼皮上,右手把玩一个冰球,里面有一小撮野风,一点点刮着冰球内部。
齐州于背对刘四娘,他跪坐着,正在沉思。这次静坐不太成功,他思绪不宁,使他如坐针毡。
“你在做什么?”刘四娘动动手指,风包裹冰球。
“修身养性。”
风变成火,冰球完好无损,巫师让火贴在冰球上,“你还不够心静。”
“你可有诀窍?”
“当然有,首先你要蹲下,两手抱着腿。”
齐州于乖乖蹲下,双手抱着膝盖,缩成一团,“这样?”
“往后倒。”
齐州于照做。
“左右摇晃。”
齐州于晃动身躯,感觉自己有点傻,“有用吗?”
“法师们就是这样学的,就像在娘胎里,怎么样,心已经静下来了吧?”
轰!
巨大光芒强硬地冲破黑暗,先是刺目的蓝白闪电,后是能穿云裂石的震天雷声。所照耀之处皆一片苍白,昏暗的地方愈加漆黑得不可直视,仿佛一旦踏进就会被拽入无尽深渊。
亮光并没有让他们看清事物,反倒会担心见到更加阴森的东西。齐州于的心砰砰直跳,心脏仿佛胀大了一圈。他急忙起身,忽然他的背贴上另一个人的背,他一惊,很快意识到背后的人是刘四娘。
两人的背贴得很紧,共同借此慰藉,光是这样做就能令他们的内心安定下来。焰火慢慢吞没冰球,最后消失不见。
一声更为强大的雷电轰击狐村,撼动天空和大地,震响他们的胸膛。那道雷电如一把巨剑劈砍天地,令人想起盘古开天辟地的故事。
数不清的闪电在它的顶端快速发射出去,照亮整片黑云,好似白昼来临。任何人都能想到这一定是老天爷降下的惩罚,大部分人只担心自己会不会受牵连,只有齐州于和刘四娘迫切想要知道月甫刚刚做了什么。
刘四娘紧抱法杖,“只有龙玉才会引来天罚,他可能又强行使用了。”
“怎么用?”
“不知。”
闪电和雷声逐步减弱,但仍在云层中徘徊。两人睡在狼皮上,刘四娘靠在里面,齐州于背对她。他双臂交叉在胸前,视线一直望着狐村,看见老村长家有一抹黯淡的金光。
卯时刚来临,他们被妖怪的惨叫声吵醒,伴随着刀剑和施法的声音。两人爬至边缘张望,在远方的迷雾中瞧见三名百骇军士兵杀掉夜叉,其中一位士兵是仁。齐州于惊喜,有许多问题想要问他,不过他望见他们准备深入搏兽山。
三位士兵的身影隐入迷雾,他着急地用力推动一块石头,声响必然惊动他们。刘四娘正要骂他,他马上解释仁已经站在他这边。一位士兵离开迷雾,朝大岩山走来,可他不是仁。
这时士兵的肩膀仁轻拍,仁示意他继续狩猎,士兵便转身进入迷雾。
仁走动的速度比别的士兵慢,丝毫不着急的模样。他爬上大岩山,齐州于已急不可待地将他拉上来。
“仁,那小子是怎么治病的?”
“在下不知如何形容。”
“你听到什么,闻到什么?”
“病人尖叫,血味很浓。”仁哀叹,“唉,大部分病人已经不行了。”
“咳得很厉害吗?”
“对。”
“他们吃什么药?”
“在下不知道。”仁的右手按着眼睛,脑袋低垂,“他们的手臂被划开,好像被放进血,有些人高烧得厉害,第二天就死了。”
“血?”
“妖怪的血。”
“所以你们才抓妖怪。”
“唉,是啊。”
“尸体埋在那?”刘四娘问。
“阁下是?”
“刘四娘。”齐州于说,“我的——”
“军师。”刘四娘插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