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石踏平凹陷之处,燃烧的树木被寒风吹灭,峭壁不再傲然屹立,细雪开始掩盖刚刚发生的一切。五名野人被树木或石头砸伤,都很诧异年轻男人的力量。
齐州于听到当离的脚步声,逼迫自己起身。当离没有让他得逞,她捡起一块石头砸向他的后脑勺,丝毫没有念及以往的情面。齐州于被铁链捆绑,之后他的下巴被当离抓住,短剑欲要刺穿他的舌头。
突然,一块松动的落石滑落,击中当离的身后。齐州于趁机推开她,又用额头狠狠地撞击她的脑袋。
[“冰墙。”]
三面冰墙飞快升起,困住当离。她在其内用短剑拼命敲打冰墙,痛骂齐州于卑鄙。脑袋似乎被掏空,痛苦顺着他的脊骨一路往下落,停在他的膝盖上,且如水波般一起一伏,涟漪里尽是看不到终点的疼痛。
抬起大腿已十分艰辛,双腿打颤,眼中的景色化作两道或三道影子,即使他小心行走也会被绊倒。一位野人大吼一声,火速跑向齐州于,一把抓住他的后颈,随后轻而易举地拎起他,又将他摔到地上。
这下齐州于没了反抗的能力,只能任人摆布,动动手指这一简单事都做不到。幸好他还尚存一点意识,知道发生了什么。野人扛起他,嘀嘀咕咕地离开高地。
谷地空旷,积雪如灰色的浪潮在大地上沉浮,此处多低矮的峭壁,落差不算太大。最近的树木在一千米之外,这块谷地仿佛被老天爷遗忘,树木都不愿在此处生长。
若是到了春天,积雪消融,地上的众多尸骸便会显露。还有月国和齐国的腐朽旗帜、折断的武器和丢弃的盔甲。高空的北风转向东南,潮湿的黑云正在编织无缝无隙的天幕,不久后又有一场暴风雪来临。
齐州于感觉自己的肚子里有一团挥之不去的浊气,使劲挤压他的腹部。他被野人扛在肩上,头朝下,后脑勺的伤痛正跳动着,摔伤的胳膊和大腿也有了各种疼痛。
天还亮着,应该过去了一段时间,他喉咙干渴,自认为能喝下一头牛重量的血。野人走得很快,时而爬坡,时而跳下岩壁。他上上下下,跳来跳去,根本不顾肩上之人的不适。
齐州于花了点时间确定周围只有他和野人,后方也不见其他野人。河水哗哗拉拉,河岸有十厘米宽的浮冰,中间水流缓慢。三只野鸟站在浮冰边,听到野人的粗喘声后立即飞走。
野人放下齐州于,气喘吁吁地跪在河边,捧水打湿脸庞,咕噜咕噜地大口喝水。齐州于转动迟钝的脑袋,盯着野人的背影。
他悄声爬起,走向对方。但他只走了两步就被野人扑倒,亮光一闪,白剑刺穿野人的脖子。野人捂住伤口,逃向西北,腥血源源不断地从他的喉咙流出,打湿浮冰,染红水流。
齐州于双臂抱着脑袋,在地上躺了许久。无处可逃,无处可躲,他强迫自己深呼吸,尽可能冷静下来。
潺潺流水,细细白雪,野鸟高鸣,寒风振翅。云雾翻滚至高山的山脚,以为会将泰山隐没,而这时狂风吹散云层,裸露的泰山不得不迎接新一轮的暴风雪。
半山腰的云雾快速退去,让出位置。水流近乎停下,河中央出现浅薄的浮冰,两岸的冰层慢慢相互靠拢,逐渐覆盖这条大河。
河水在东边的树林后转了一个大弯,流向北边的另一块区域。乌云退到高空,层层山脊快速显露。第一片小雪不疾不徐地左右摇晃,慢悠悠往下飘落,停在齐州于的鼻尖。
更多的小雪缓缓下降,加厚泰山。齐州于闻着血味醒来,他的手指使劲按压眉毛处的骨头,坐起来后又更加使劲。肚子里的气上升到喉咙,他张开嘴,打出一个难受的嗝。
之后他迟钝地移动双腿,左脚尖垫地,双手往前撑,笨拙地站直身体。继续等待身体忍下强烈的不适,同时他还要忍受发黑的视野。
过了一会,他迟缓地走向野人的尸体,伸手摸一把鲜血,放进嘴里吸吮。他更靠近野人,对方身上的臭味盖过血味,一下子熏晕他的头脑。
不过对鲜血的渴望超过对野人的抗拒,他扯开野人的衣襟,牙齿咬上对方的脖子,尽情享受人血带来的欢愉。这一次他喝得很痛快,无人来打扰。
血液冰冷,流过他的喉咙,在他腹部绽放成暖和的悠扬音律,一点一滴消退他的痛苦。
渴水之人远不如他这般贪婪,肚子里已经装满鲜血,他仍如饥似渴地索求着,不在意自己能承受到什么地步。待到他喝不下的时候肚子已经涨得不得了,他躺下,打算再休息一会。
头顶积了不少白雪,与此同时他的体力正逐步恢复,头脑清晰,身体轻盈,宛如有使不完的劲在体内翻腾,巴不得现在就找野人麻烦。
河面的冰层已相连,流水声隐藏于其下。大雪在几秒内乘风而来,呼呼吹过山丘、悬崖、低谷,刮响今晚的风暴序幕。齐州于治疗身上的所有伤势,念完龙语后身体没有一点不适。
他穿过木桥,爬上树,稳稳地坐在树干上。三只野鸟正在用喙清理翅膀,接着它们各自高飞。
一只鸟往南边飞,回到之前的高地。当离已经破开冰墙,足迹往西。野鸟停在峭壁边,一会后它飞到高地的顶端,停在有血迹的地方。
一块牛皮制成的圆球放在悬崖边上,它破了个洞,扁了下去,里面的红水流了出来。野鸟顺着红水滴落的方向寻去,经过两座山丘之间的小径,绕过一块岩石,进入宽敞的平坦之地。
四对脚印出现了,红水不再滴滴答答地落在这里。他记得当时的鱼奴身旁有三位野人,他们没有回村子却带着鱼奴来到此处。野鸟急忙飞在足迹的上空,想趁飘雪变得更大之前找到他们。
鸟儿穿行小树林,瞧见鱼奴的四支箭矢零零散散掉在雪堆上,与此同在的是滴落的血液。血已冻结,一支箭矢的箭头有血迹。打斗的痕迹不明显,野人的木棍没有遗漏在这。
野鸟先是停在低矮的树枝上,紧接着马不停蹄地跟随较小的足迹。这对足迹滑下山坡,跳下峭壁,又跑过两座山丘。此后足迹被大雪覆盖,难以找到剩余的鞋印。
野鸟急躁不安,叫声欲要穿透风雪的狂嗥,它穿过树梢,不小心撞到树干。
然而那不是树干,是鱼奴。她左手握着木弓,右手拿着最后一根箭矢,警惕地查看周围的动静。她脸上没有再受伤,但从她的的坐姿来看估计后腰有伤势。野鸟叽叽喳喳,引起鱼奴的注意,它拼命煽动翅膀,或只举起左翅膀。
“齐世子?”
野鸟蹦了蹦,小小的脑袋前后移动。鱼奴没有立即爬下树,她等了一阵子,之后才离开。她跟着在前方飞行的野鸟,只走了十步便遇见当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