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片雪花于晨曦的目送下落在湖中的碎石上,一缕缕香烟越过湖面,胜似晨雾。只有米粒一半大小的火光在雾中忽闪,十几名身影也在雾里跪着。
百姓聚集在湖边,他们手持香、器皿和大米等祭祀的东西,面朝水屋的方向跪拜,要是能对上白鹤的视线他们便会更卖力地念祈福的话语。
许多村民也冒着北风赶来,有怀抱生病孩子的妇女,有衣衫褴褛的男人。白鹤长鸣一声,清脆如高山寒竹,清冷如深谷寒冰。百姓纷纷下跪,看见白鹤越飞越远时他们大喊大叫,仿佛这样做便能追上福运的尾巴。
日光逐渐明朗,朝东的房间缓缓铺上光线。躺在正中央的年轻世子深吸一口气,他睁眼,瞧瞧四周,随即一块温热的布出现在他前方,擦拭他的双眼和脸庞。鱼奴抬起他的脑袋,擦拭他的后颈和耳朵。
“我睡了多久?”
“这是第三天的早上。”鱼奴的手指伸进齐州于的口中,擦拭他的牙齿。
他觉得嘴巴清爽很多,“我居然睡了这么久?”肚子发出咕噜声,“好饿啊。”
鱼奴走出房间,之后端来一碗白粥。齐州于饥不择食,就算不是鲜血或生肉,粥的香味也令他食欲大开。鱼奴扶起他的上半身,将他的脑袋放到大腿上。
他疑惑不解,准备起身。然而更让他疑惑的事发生了,他完全感知不到自己的身体,何况举起半根手指。他试着弯曲脚趾,未能成功。
“我只剩下头了吗!”齐州于万分恐慌,“嗯唔!”他使劲发力,脸通红,脖子上的血管立刻显现,“怎么回事啊,四娘,四娘!”
门外传来慢悠悠的脚步声,还有一股烤肉香味。刘四娘踢开房门,身体倚靠在门框下,她手里捧着一个碗,嘴里正嚼着烤鱼,“哭了?”
“怎么回事?”
“如你所见。”
“怎么回事?”他用头敲打鱼奴的大腿,墨发一颤一颤。
刘四娘吞下鱼肉,“这是最好的结果。”
“放屁!”
“要么动不了要么死,没有第三种可能。”
“难道我以后都会这样?”
“有治愈的可能,办法嘛......”
“快说!”
“当个懂礼貌、有爱心的小孩就好了。”
“啊。”齐州于紧紧闭眼,无可奈何,“你不要再耍我了。”
“齐老弟哭了?”商陆走来,一手撑在门框上,“哭就哭吧,遇上这种事本法师也会哭的呀。”
齐州于想抬手捂住眼睛,可他只能扭过头,不让他们看见自己的容貌。
“他哭了?”当离出现,“大家快来看,他哭了。”
“不准过来!”他怒吼,“都出去!”
当离和商陆离开,只有刘四娘还看着他。“想不想尿尿?”刘四娘问,“粥要凉了,快吃吧。”
“不吃。”
“鱼奴,你去歇一会,我来看他。”
鱼奴离开,刘四娘替代她的位置。不过刘四娘坐在齐州于的身旁,一口喝光他的粥。
齐州于恼怒,“那是我的粥。”
“哦,我还以为你是个野人呢,还有一口,给你。”
齐州于张嘴,又立即闭上。
“耍老娘?”
“吃了东西就会......我也不想躺着尿尿。”他满脸通红。
“怕什么,你睡了三天三夜,以为自己还干净?都是她们帮你换衣服、擦屁股。”
“不要说了,我不想听。”
刘四娘看着齐州于忍耐的表情,“你现在想尿?”
“不想。”
“千灯昨晚喂你喝水,你一觉醒来肯定想尿。”
“我憋着。”
“要不我把你吊起来,让你对着窗?”
“不要。”
她笑了笑,“仁,他要尿尿,帮他扶住。”
仁经过窗户,他的脸色有一丝嫌弃,马上大步走开。
子渊从门后探出脑袋,“我可以帮你。”
“不要碰我!”齐州于喊道,“怎么热热的?”
刘四娘看向齐州于的下半身,指了指。
齐州于嗅嗅,一股不可思议的味道钻进他的鼻子,“可恶!”他流下委屈的泪水,“不许看。”
刘四娘拿出一件干净的裤子,接着她翻开齐州于的棉被,两手抓着他的裤头。
“不要,不要!”齐州于喊着,“有流氓啊!”
“你尽管喊,让更多人看你丢脸。”她迅速脱下他的裤子,“你喝水少,太黄了。”
齐州于皱起下巴,咬着下嘴唇,他两眼无神地看向房顶,感受寒气吹过大腿以及粗糙的布擦过他的大腿根部,只有什么都不想才能忍受这段煎熬。
等到干净的裤子穿上、盖上棉被后他才有些放松,并坚决不喝刘四娘递过来的水。
“别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刘四娘的指头沾了点水,抹在齐州于的唇上,“渴了就喝,饿了就吃,又不是没人伺候你。”
齐州于左右摆动脑袋,避开刘四娘的手,之后他淡淡说道,“还不如死了。”
刘四娘想摔碗,但她马上冷静,慢慢放下手中的东西,“行,等你好了后先报答我们的救命之恩,再去寻死。”
“不会说话就出去。”这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那天晚上,我是不是打了你们?”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只记得我被铁链捆着。”
“你那时候就是一只猪。”刘四娘伸手探探他的额头,“比之前凉了。”
“我发烧了吗?可我睡得很安稳。”
“你的身体热得吓人,都可以煮鸡蛋,她们轮流照顾你,你才能睡到现在。”
“有谁看过我......”
“哎,事到如今你还羞涩什么?啧啧,脸真红。”她撑着下巴,“除了孩子,我们该看的都看了,不该看的也看了,至于是谁帮你擦屁股这件事嘛......”她笑了笑,看见齐州于脸颊和耳尖越来越红,好似要冒烟,“是——”
“别说,咳咳,咳咳。”
“激动什么,这不丢人。”
齐州于咳出泪花,被刘四娘用抹布擦去,“那块玉石从何而来?”
“玉石不重要,重要的是里面的魂魄,是商陆得到手的,据说是圣人的魂魄,他说服他们很久。”
“他们是谁?”
“黄泉里的人。”
“你和他谈了什么条件?”
“小孩子别知道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