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树上的白金色绳索变多了几条,商陆的嘴边挂着血滴,身上被绳索磨出血痕。月神常仪站在他面前,劝说着什么。
商陆笑个不停,他看见齐州于的时候就不笑了,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齐老弟,你居然舍得丢下本法师。”
齐州于停在火园的边上,此时他的后背被马前拱了拱,他安抚它,随后头也不回地离开火园。走出南宫门的时候也很顺利,没有士兵拦下他。
百骇军的南边军营比北军营稍大,百里之武在南军营里带兵训练,他同时对付二十名士兵不成问题。齐州于顺着军营往东走,几百米后右转,进入一条大街。
他途径和璞殿,那里是姚国法师学习的地方,五岁以上便可进去,每年交一银币二十铜币。
和璞殿很大,容纳了一座湖泊和一座小山,一座四层高的阁楼矗立在中央。四周设有矮墙,百姓可以随意进出和璞殿,可若受了伤只能自认倒霉。
齐州于看到孩子们趴在矮墙边往里张望,他们握着粗糙的法杖,羡慕地看着殿堂里的法师们。法师的法杖上都雕刻日神羲和的样子,是和璞殿独有的装饰。
和璞殿的西大门打开了,三十名法师走出,姑娘占了一半,每个人的手里都抱着厚厚的竹简,相互商讨今年的考验。齐州于停下,让他们先行。孩子们明亮的眼睛马上望向他们,无不仰慕。
一位灵族姑娘被人撞倒,她怀里的三份竹简落地,她匆匆忙忙捡起,跟上人群。她前方的几位姑娘低声交谈,齐州于听见召之比的名字。
年轻法师们来到南军营,他们今日的考验是与百骇军的法师过五招。领头的老法师与百里之武将军见面,将军得知他们的目的后愿意亲自考验他们。法师们惊讶,不想麻烦将军,老法师也认为将军不必浪费时间。
百里之武意已决,大声命令他们赶紧站好。法师们不得不听从,迅速站成三列。齐州于藏在影子里,可以清楚看见他们的每一个招式。
百里之武先和男法师切磋,即使他们紧张得冒汗,将军也没有对他们步步逼近,还指点他们的不足之处。男法师们都很高兴能得到将军的教导,却在他的催促下走出军营,那位老法师也在将军的命令下离开。
剩下的十五位女法师看见将军对待男法师的态度,她们比来之前放松了不少。
第一位女法师上前,她还没停下脚步就受到将军的火法术袭击,她尖叫,被将军严厉训斥。她被迫承受百里之武的攻击,像个稻草人一样遭受戏弄。她屡屡倒下,皮肤和衣服弄得脏兮兮的,泪水很快挂在她的眼角边。
百里之武更加兴奋,他笑着击退女法师。他喊下一个,看见第二位女法师不敢上前时他使出雷击,打中对方的右腿。她拖着伤腿上前,眼泪和求饶只会让更多的法术打在她身上。
剩下的女法师们明白要怎么面对将军,她们一声不吭地快速上前,受伤后不能喊叫,最好别落泪,这样才能让自己的伤轻一点。百里之武当然看得出她们的小心思,他非要看见她们哭泣才罢休。
周围的士兵见怪不怪,有些士兵大喊将军再使劲点。女法师们挤在一起,宛如一群受伤的小鸟。齐州于愤愤不平,但不能做什么。可他一想到百里之武曾用那种眼神看着千灯她们,他恨不得挖出将军的眼珠子。
最后一位女法师是灵族姑娘,她战战兢兢走到将军的前方,双手握住法杖,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而泪珠已在她的眼眶中打转。
百里之武愉悦得不得了,他允许姑娘先出两招。灵族姑娘站都站不稳,施展的火法术在空中软乎乎地落下,打在将军的脚边时哗哗地消失。姑娘还有一招,她抖着双手,念出毫无威胁力的法术。
[“猛火。”]
轰!女法师的火法术在半路中忽然变大,变成墨车大小的火球,直直飞向百里之武。众人大惊,灵族姑娘吓得跌倒,法杖倒下。
百里之武稍许惊讶,不过他没有躲避,法杖出现冰剑,一刀劈开火球。姑娘的法杖又弹出一枚强大的冰法术,将军挥动法杖挡下,然而冰剑破碎。紧接其后的是雷击,闪电疾速向前冲,打伤一条路上的士兵。
“法杖失控了,将军对不起,对不起!”灵族姑娘急忙磕头。
百里之武捡起姑娘的法杖,顶端的玉石根本承受不住强烈的法术,表面已经裂开几条缝,“召姑娘,你这个法杖哪来的?”
“是我爹送给我的。”
百里之武左看右看,寻找着什么。他将法杖还给姑娘,命令她们返回和璞殿。灵族姑娘抱着法杖和竹简,她往南走,在一家胭脂铺里停留,花了点时间平复情绪。
接着她进入一家茶馆,点了一壶茶,她看着竹简,试着在火球里加入冰块,但她每次都失败。傍晚的时候她回到家中,正是召之比的府邸。齐州于悄声溜进去,在里面转了一圈。
府邸很小,仅有五座房屋和六名奴隶。小径的积雪没有铲除,屋内也冷冰冰的。齐州于进入召之比的寝室,搜索一番,没发现什么。他轻敲地面和木墙,也找不到可疑之处。
走到另一座房屋,他站在窗边,撕开一小片窗纸,瞧见灵族姑娘坐在浴桶中。姑娘边擦洗干身体边流泪,可能是在担心冲撞将军后会有什么惩罚。她又瘦又小,只比鱼奴好一点。
奴隶端来食案,放在她的房门前。姑娘穿好衣物,简陋的饭菜让她胃口大开,几口就吃完了。她继续看竹简,暗淡的烛火只照亮她的脸庞。
冬至的寒气深入骨髓,凝聚成迷雾,在雪上飘过,肉眼可见地将空气中的水珠冻成冰渣。齐州于躲在角落,坐在木头上,以他的位置可以看见府邸的大门。
灵族姑娘披着被子,在大门前徘徊。周围的喧哗渐渐消失,时不时听见酒鬼的嚎叫和士兵的追逐声,婴儿的哭声最为响亮,掩盖远处的狗吠。
明月无法带来慰藉,也照不到最幽暗的阴影,它的光线令四周的云层铺上一层苍白的光晕,看上去比寒雪愈加冰冷。姑娘在屋檐下升起一团篝火,她喝着热茶,令齐州于也想靠近。
这时他两手按住胸口,后背发凉,他隐隐看见黑雾盘绕着他的手臂,好似想将他拉进黄泉。坐着更难受,他缓慢起身,等待疼痛消失。
极寒之风越过远方的山岭,用最快的速度冲刷赤骥。窗户被吹得猛烈抖动,树木呼呼作响,几块瓦片被卷走,积雪使劲地往南堆积。篝火灭了,姑娘裹紧被子,在手中施展一团小火。
齐州于蹲下,一阵痛一阵冷在他体内交织,还算可以忍耐。
风雪猛烈咆哮,吹了很长一段时间。他与姑娘一直坚持到子时,都未见召之比回来。四肢僵硬寒冷,他试图站起,用了点力才伸直双腿。
寅时到了,召之比推门而入,与他同行的还有季群。差点睡着的姑娘听见声音后当即醒来,担忧地跑向召之比。季群的法杖敲打地面,一阵光法术从敲打的地方荡漾开来,他速速查看周围影子,没有发现影的存在。
召之比安慰姑娘,叫她快去休息,接着他与季群进入无人居住的房屋。齐州于比他们快一步进入屋内,他坐在房梁上,等着他们开口。
季群吞入热茶,“人若掌握运和势的大方向就能够顺势而为,便可获得福祉和恩赐。”
“运和势皆不在我们这边,怎可成功?”
季群没有回应,他在地上放了一张棋盘。直到天刚亮,两人都沉默不语,以下棋来度过夜晚。清晨时他们准备出门上早朝,可士人告知他们王的身体有些不适,今日的早朝取消。
齐州于大致明白是姚白在配合他,想让他尽快抓住召之比的把柄。
召之比关上屋门,与季群对视一眼,对士人的话深感怀疑。他们分开行走,以不同的方向前往和璞殿。齐州于跟踪召之比,见到殿里的法师都厌烦地看着他。他进入阁楼,在最高处和云中君见面。
云中君望着王宫,“那道法阵越来越坚固,我们的时候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