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鲤鱼风2025-08-19 11:136,588

  又有一名村民因高烧病危,橙红的日落让他触景生情,他急促呼吸几口,闭眼的同时也呼出浑浊的热气。齐州于安顿好马前,带上六块玉石,借来童侍卫的佩刀,与千灯步入东边的漆黑山林。

  这是齐州于第一次走进夜晚的大山,纵使他见过山林在白天的样子,到了夜晚还是免不了害怕。哪里发出异响他便将火把往哪里照耀,畏惧火光的小动物迅速逃串,蹭蹭地爬到树梢。幽暗无尽,吞没整座大山,月光灰暗,远远照亮不了底下的深谷之处。

  身在山路的两位齐国人仅凭借两个小火把踏着雪堆东去,就像告知潜藏的妖怪他们身在何方。黑暗压迫齐州于神经,北风从他的披肩直直往里灌,两侧的长白松快要倾倒在他上方,无叶且狰狞枝条仿佛随时会将他抓走。他知道自己还可以呼吸,正是因为这样做能让他清楚感受到自己还活着,但恐惧和忧虑无时无刻不占据他的内心。

  一想到他背后还有千灯,至少他知道自己的身后是安全。

  “啊。”齐州于吓一大跳,原地蹦起。

  “世子,那只是一条小蛇。”

  “蛇怎么会在冬天出现?”

  “这种蛇不一般。”

  崎岖的山路愈来愈难走,路面凹凸不平,松散的雪堆支撑不了他们的步伐,他们有时需要上爬,有时需要下落,看上去有雪堆的地方其实存在裂缝。两人所要寻找的目标留下很多行踪,只需往上看就能见到被折断的树枝,地上有掉落的暗红色羽毛。两人走了许久,都未能找到羽毛的主人。

  就在此刻,一声凄惨嚎叫撞破他正尽力控制的发冷身体,导致他踉跄几步,所幸千灯抓住他,避免他跌落前方的陡坡。陡坡下堆积众多白雪和枯枝,而在那底下的是正在蠕动的蓝蛇。

  蛇群层层堆叠,被同类压着或在同类身上爬行,约有二十多条。蓝蛇又粗又长,粗如大腿,长如小溪。它们拥有冰蓝色的鳞片,白玉般的眼珠,不像其它蛇类那样需要冬眠。它们喜食鲜血,不知饱腹。就如同现在,蛇群正吸食一头野鹿的血液,野鹿没有完全死去,血还是温热的。

  火光照去,它们没有逃走,齐刷刷对着打扰到它们的焰火嘶鸣。齐州于的身体前后摇晃,拼命抓住千灯的手臂。脚底的泥土掉落,导致他双脚不稳,身体不断往下滑。

  “白痴,快拉我上去,快啊,啊,蛇来了!”

  “世子,不要乱动。”

  齐州于越是想爬上去,脚底的雪堆越是松动,他冒汗的手打滑,直直滚下陡坡。背部的软绵触感和手掌下滑溜溜的移动物体瞬间令他全身寒毛竖立,连头发都因为巨大的恐惧而漂浮。他呆愣愣躺在雪上,肌肉僵硬,逃跑的本能被恐惧压制。

  蛇在他指缝间、脖颈、耳旁和脸颊上滑动,双脚和腰部被一圈圈缠绕,逐渐收紧,完全错过最佳的逃跑时间。

  所有被激怒的蛇包围他,争先恐后并想方设法勒死他。齐州于的面部害怕地扭曲起来,紧闭眼,完全不敢动,全身的血液冰冷到极点。更可怕的是他的火把因寒气而熄灭,他看不见任何温暖的亮光。眼部的触感提醒齐州于他整个脑袋开始被缠绕,鼻子被压迫,呼吸愈加困难,徒劳发出咳嗽般的哈气声。

  紧接着,他的指头失去知觉,身体沉重,脑袋昏昏沉沉,层层相加的冰雪仿佛要将他拉入深渊。黑暗与蛇一同抓紧他的心脏,脑海被死亡迷雾笼罩,他似乎是悬空在这片迷雾中,双脚只接触到冰冷的寒雪。

  眼前已经看不见任何希望,只有他的肥肉在帮他抵挡蛇群。迷雾连周围的大地都笼罩起来,快速吞噬他的身体,简单的呼吸已办不到。

  浓雾之中亮起淡淡的黄色亮光,正朝他变大变亮,与此同时身上的沉重和窒息的感觉如潮水般快速退去。齐州于睁眼,见到千灯正挥动火把赶走他身上的蛇群。

  她神情冷静,直接抓起蓝蛇一剑杀掉。蛇群对千灯嘶鸣,千灯挥剑砍杀,蛇群不断攻击她。她动作敏捷灵活,招式快速干脆,一口气杀掉十多条蛇。死掉的蛇软绵无力,它们大张着嘴,獠牙已伤害不到人。

  齐州于咬咬牙,强迫自己抬起僵硬的手脚,连滚带爬回到陡坡边上。他的背部紧靠着陡坡,看着一条条蛇亡于剑下,感到莫大的安心。他擦擦脖子和脸上的冰冷触感,蛇的力量之大,连他的皮肤上都印着鳞片的痕迹。他狠狠抹掉,对蛇的厌恶更加不可磨灭。

  面对蛇群,千灯没有丝毫松懈,手脚被缠绕后立刻用剑划开蛇身,双眸在黑暗中仍能轻易辨别任何危险。奈何蛇群太多,她的右臂被两条蛇缠绕上,不能伸直,左手试图挥动火把的时候她的脖子被另一条蛇盯上。火把掉在地上熄灭,她左手用力拉扯脖子上的蛇。齐州于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恐惧令他不敢上前,只能眼睁睁看着千灯被蛇群困住。

  齐州于的腰上挂着童侍卫的佩刀,他正要拔出来时却看到一条蛇对他嘶鸣,他害怕地放下手。千灯的右膝被迫跪地,更多的蛇涌向她。

  “你这白痴,用你的牙!”

  千灯大口咬住脖子处的蛇尾,用力一扯,蛇惨叫。紧随其后,她又咬一口右手上的蛇,她得以挥动剑,迅速斩杀所有蓝蛇。遍地的蛇尸像一段段绳索,蛇血洒落到雪上和树上,不再动弹的妖怪终于令齐州于大松一口气。千灯抹掉剑刃的血迹,收剑。她摸摸脖子,挥挥胳膊,看上去并无大碍。

  “世子,玉戒!”

  齐州于抬眼看去,一条缺失尾巴的蛇正在他眼前飞扑而来,千灯的话语带动他的手臂,他将玉戒瞄准蛇,弹出火球。蛇遭受火焰带来的痛苦,它倒在地上嘶鸣,诡异地扭曲身子,燃烧成焦炭。千灯拉起齐州于,架起他一条胳膊,带着他从另一处爬上陡坡。

  回到平地,齐州于推开千灯,摇摇晃晃走到树下躺倒。千灯用手铲掉一些雪,露出一小片冰冻的硬泥地。她就地生起篝火,树枝串起鹿肉,举到火上烤。

  火焰带来的安慰始终可靠,即使在最可怕之地,只要有一团火便能驱散心中的忧惧,烦恼亦能暂时抛在脑后。燃烧的树枝噼啪作响,齐州于侧躺,边看着暖暖的烟火边用树枝敲打木炭。萤火虫般的点点星光被惊扰出来,上飘至高空,还未飘到树上就泯灭了。

  齐州于的手脚仍冰冷,他半眯着眼,凝视火光,久久没有闭眼。一阵子后他才恢复些精神,烙在脑子里的蛇终于淡去,他看向千灯,“你杀过多少妖怪?”

  “上千只。”

  “你一点都不怕蛇?”

  “不怕。”

  “这么黑,你是怎么砍到它们的?”

  “寒蝉军受过训练,能在黑夜里视物。”

  齐州于朝四周看了看,只有一片漆黑,他大致分辨天空和树木的黑影,“训练很辛苦吗?”

  “是,世子尚可试一试,经过寒蝉军训练的人皆会对人生有所改观,比过去的自己更为优秀。”

  “不要,你去试就行了。”他将树枝扔进火堆。

  “若世子完成寒蝉军的训练,也许就不会受伤了。”

  “你这啰嗦老太婆闭嘴。”齐州于从地上弹起来,“我受伤是因为你没有抓住我,没有早点杀掉蛇,没有带被子来,没有烧鸡,没有热水。”说完他立刻躺下,背对千灯,双肩起伏不定。

  “世子教训得是,千灯以后会努力让世子满意。”

  “我不信。”

  “世子为何不相信千灯?”

  “你又老又丑。”

  “世子说得没错,因此千灯会更加努力。”

  “我不信。”

  齐州于闭眼,脑袋下的砂石令他的脸颊发痒。披肩已经变得更脏更臭,他些许恼怒地将披肩扯下,扔向远处。他躺在肮脏的地方,令他十分不自在,两脚掌上下摆动或弯曲脚趾,以此转移注意力。烤肉味飘至他鼻前,他却拒绝被蛇群碰过的鹿肉。

  除了衣物间的摩擦而发出的声音和咬碎骨头的响声,千灯吃饭时近乎无声。齐州于偶尔转头,确认她还在守着他。第五次确认的时候他竟然发现千灯抱着剑睡着了,而火焰快要熄灭。他刚爬起,千灯醒了。

  “千灯没有睡着,只是在休息。”

  齐州于讽刺,“这也是寒蝉军的训练吗?”

  千灯垂下眼,过一会后才回应,“是。”

  “哼。”齐州于躺下,“可别让我丧命。”

  破晓的山林格外寒冷,层层软细雪平铺在林间,长白松的枝叶托住不少白雪,很快将会被暴风吹落。单调的白色占据大部分视野,陡坡边缘的白雪反射出今日的第一缕阳光,闪亮的光点仿佛充满力量,令人想捧在手里玩赏。一只凫徯正在地上啄食,它的模样接近雄鸡,面孔和人相似,叫声像它的名字。

  两条肥遗攀爬在树干上,它们是毒蛇,拥有六条腿和四只翅膀,正对眼皮底下的凫徯虎视眈眈。它们一同往下扑去,毒液迅速毒死凫徯。

  其中一条肥遗似乎闻到与众不同的味道,是兔肉香味和篝火的炭烧味。它绕过篝火,吐吐蛇信子,发现更为庞大的猎物。此猎物正酣睡,他的皮下肥肉和流动的鲜血比兔肉还要吸引它。肥遗伏低身子,翅膀因兴奋而颤抖。它正准备扑向猎物,然而下一刻它的脑袋被一剑贯穿。

  齐州于被香喷喷兔肉弄醒,兔肉外焦里嫩,几乎是闻到的瞬间他就速速爬起,抓起兔腿狼吞虎咽,头发和仪容都未来得及整理。他呛到的时候刚好有石头装着的温水举到他面前,想都不用想就一手抓过并喝下。石头温热,底部有些烧焦,其原本是卵形,中间有三道刀口,变成一个小小的石制茶杯。

  清晨的山林被白皑皑的雪堆掩盖,令他头痛的是目标所留下的踪迹藏在雪下,现在两人已找不到目标的去向。所幸千灯对追踪很在行,用不了多久她找到目标吃剩的肥遗残骸,拖动的痕迹一路往东深入。

  东边的山林没有村民常年来回行走而踏出来的山路,更多更大的石块横档在前方。此地与西边的缓坡地势全然不同,这里的地势更陡峭,行走的时间近乎增加一倍。暴烈的寒风越过重重山顶,直盯着山谷俯冲,茂密的长白松减缓些许风力,吹落的雪堆砸中底下的两位行人。

  越来越高的积雪让山路难以辨别,凹陷或沟壑之处被落雪填满,一步踏错将永不翻身。齐州于的左胳膊被千灯抓在手里,他双手夹在腋下,缩着脖子,踏雪前进。

  他不停吸鼻涕,耳朵和脸颊被吹得发疼,脚趾和手指的存在感正从他的感知里剥离,原本塞进衣服里的长发被狂风吹乱,使得源源不断的风吹进他脖子。他被千灯带着往前进,她挡在他面前,徒劳为他挡风。

  暴风雪更猛烈了,凶猛的北风将他们定在原地不得前进。他们被吹得直往后退,两人只好走到树后休息。前方是一片空地,不再有树林的遮挡。齐州于试着前进,立刻被风吹得更后退好几步。

  千灯差点被风卷走,齐州于迅速拉住她胳膊,她被圈在树与齐州于之间的空隙。树并不宽,千灯的身子完全被树遮挡,风没有肆虐她。倒是齐州于,他大半个身子露在树后,继续被风痛打,只能侧身站着。

  齐州于拉紧衣襟,飞扑到他身上的碎石让他耳朵发痒,不知怎么进到他靴子里的石头一直磨着他的脚底。自从离开将军府,他的手脚没有暖和过,即使泡了热水澡也不能帮他度过寒冷的夜晚,他平生最讨厌的寒风在这两天里吹得比过去十八年还要多。粗糙的食物,硬邦邦的草席,对他充满恶意的百姓,皆让他满腔恼火。

  虽然今天是南下的第三天,可他感觉过了一个月之久。齐州于思考他的南下计划,如果找到月甫之前还需要经受这种磨难,他宁愿马上停止这个计划。

  他看一眼没有停息迹象的狂风,也许他回到齐国当个棋子也不错,至少自己的家乡有吃有住,还有奴隶可以使唤。反正他只需坐在侯位上就行,其它麻烦事可以交给大夫去做。

  然而,慢慢的,他的念头转向另一件事。他与月甫相处多年,月甫的为人他很清楚,是月国百姓十分敬仰的翩翩君子,他到现在仍不敢相信月甫会出卖他。

  找到月甫、让月甫惊讶他还活着。若月甫知道他解决了三水村的麻烦,定会对他刮目相看,搞不好月甫会下跪感谢他,求他帮忙。齐州于在想象中沾沾自喜,不自觉发出笑声。风势稍许减弱,齐州于嗅到一丝丝臭味。

  千灯拔剑,“世子,请到千灯身后。”

  两人站在树林的边缘,处在日光的照耀下。对面则是昏暗的树林,一双双贪婪的邪恶目光躲藏在树影里,它们嘴里发出的热气以及贴着肋骨的皮肉无一不昭示着它们对新鲜血肉的渴望。先前的暴风雪掩盖它们的行动身影,即使它们发出的动静再大也能轻松接近猎物,而敢在这时候出行的猎物不是愚昧就是走投无路。

  一只毛发杂乱的白色爪子搭在树干上,刀锋般的利爪轻易撕下一块树干。它走出树影,目光贪婪地盯着齐州于。此妖怪通体生毛,脸上的三只眼目不转睛盯着前方,唾液从尖齿之间滴落。

  “毛妖,三十只。”千灯挡在齐州于的正前方,“喜欢吃人心。”

  齐州于两手放在佩刀上,白色妖群的饥渴让他寒毛竖起,他看一眼千灯的消瘦背影,难以想象她要如何对付三十只妖怪。暴风雪完全停下,妖群的气味进入他鼻子里,是一股腐烂的味道。

  他抬手掩盖口鼻,“你怎么没早点发现?”

  “风太大。”

  “借口。”

  妖群早已包围两人,它们喉部颤动。妖怪低吼着,利爪最大程度伸出,爬行着,为储备力量和速度扑上去。它们的尖齿和牙龈完全暴露,无比鲜红的舌头仿佛刚饮下一池腥血。

  一只只妖怪顺着树影缓慢进入空地,看起来像是慢动作或故意令人放松警惕。就在齐州于被一只断臂的毛妖吸引视线时两只毛妖一左一右扑向他,齐州于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付,利爪和尖齿越来越近,却只感觉自己的脑袋被人往下摁。

  他双膝被迫撞到地面,一只毛妖头颈分离地倒在他右侧。左侧的毛妖的眼睛被捅一剑,千灯敲打剑柄底部,剑刃深入毛妖的脑袋。

  妖怪吼叫,又有四只毛妖扑上前,专门瞄准跪在地上的罕见肥肉。齐州于不服输似地拔刀,杀掉区区一只妖怪的能力他还是有的。

  刀柄被他双手紧握,他使出狠劲,对体型较小的毛妖胡乱挥舞刀刃。小毛妖被齐州于的气势吓得后退,看清齐州于是狐假虎威后它猛然冲去,顺势扑倒对方,利爪牢牢抓住齐州于的双肩。齐州于忍着疼痛,一刀刺入小毛妖胸膛,但力度不够,他也未能顺利拔出刀刃。

  垂死挣扎的小毛妖剧烈扑腾,不肯咽下最后一口气,手脚并用拳打齐州于,利爪划破层层衣物。即使小毛妖的血不断流出,齐州于也不得不感叹生命的顽强,他使出全力抬起刀柄,暂时让小毛妖远离他。

  小毛妖因体重而加深刀刃对它的伤害,它的两臂仍拼命往前伸,欲要撕破眼前血肉。齐州于伸脚一踢,小毛妖顺着弧度摔落到雪上,紧接着他一弹玉戒,火焰快速吞没妖怪。

  濒死的尖叫格外刺耳,大火沿着它的皮毛一根根燃烧,它在雪地里打滚后熄灭火焰,变成浓烟包裹着它。齐州于摸摸胸膛上的血,湿透了他整块衣物,想不到杀一只妖怪都这么麻烦。小毛妖被烧得浑身漆黑,毛全烧光。他确认小毛妖已死,走过去拔刀。

  蓦然,小毛妖一跃而起,令齐州于害怕跌倒,它扑向空中,一把锋利的飞刀击中它的额头,刀刃完全深入它的脑壳。

  齐州于得以拔出佩刀,“你怎么这时候才出手?未免太晚了吧。”他转身,“老太——”

  足迹凌乱,遍布整个空地,肢体破碎,血染雪地,全是一击毙命。白毛浸满鲜血,正迎风飘荡。二十九只毛妖全被杀死,其中有十六只死在树林里,其中一只毛妖受伤后在地上爬行,没爬多远就死了。

  墨绿色的身影出现在树影间,剑刃红通通,握着剑柄的手和衣物也沾上少许鲜血。

  她走来,跪在齐州于面前,“世子,全杀光了。”

  “杀光?”齐州于惊讶,他杀小毛妖的功夫就足够千灯对付剩下的毛妖。

  “是。”

  “但我独自对付了一只畜生,我的衣服都湿透了。”

  “毛妖难缠。”千灯看一眼齐州于,又低下头,“千灯的错,请责罚。”

  “哼。”他见到千灯的手背有浅浅的抓伤,“我先记着。”

  小小土地庙位于河边的一棵长白松下,庙不大,只有人的膝盖高,一对土地公婆住在里面。日积月累的风蚀和无人修整的庙已变得破损不堪,雪覆盖庙宇的大半部分,右侧的木柱被虫蚁啃食得只剩下根部。红色麻绳缠绕着柱子,麻绳也已经脱落,剩下几根细细的长线。

  风干的虫子残骸推挤在角落,附近掉落的树枝使之更加残败。唯有土地公婆的笑容永久长存,共同度过无数个岁月。千灯跪于庙前,扫走雪堆,扔掉枯枝,之后她双手合十祭拜。

  “你在想什么?”

  “祈求土地公婆保佑世子。”

  “无聊。”

  河流冰冷刺骨,足足有五米之宽,三米之深,浮冰冻结着河岸两侧,唯一的通路是左侧的断桥。断桥上百年没有修理,中间的缺失部分有两米宽。千灯轻松跳过,动作稳稳当当。但等到齐州于踏上时断桥摇摇欲坠,几块木板落水。千灯站在断桥的另一端,伸出右手准备接住他。

  齐州于后退到岸边,一口气冲上断桥,准备起跳的时候木板断裂,他身体下沉,左脚悬空在桥下。断桥因他的体重而往一边倾斜,桥头的木柱从土里拔起。

  碎木片断断续续掉落,他缩起双脚,两臂尽力抬起他的肥重身子。千灯快速解下断桥上的绳索,抛给齐州于,随后她将绳索的另一端缠绕在桥头上。

  断桥轰塌,齐州于荡着绳索,衣服下摆被河水打湿,左手腕的转动所引发的疼痛令他几乎抓不稳绳索。千灯使劲拉扯,她脚下的断桥也开始出现裂痕,她再使出点力,终于将齐州于拉上来。

  不等两人站稳,他们脚下的断桥也快要轰塌,他们匆匆跑上岸,断桥轰然落入水中。齐州于瞄一眼千灯的手,她的两手掌被绳索磨破皮,正渗透出丝丝血滴。

  “千灯没事。”

  “我没在关心你。”

  山林深处愈加寒冷,雪地里露出人和妖怪的骸骨,包括兔子的干尸、吃剩一半的毛妖残骸。此处长白松的颜色暗淡许多,树干上布满深深的抓痕,连石头也被抓住不少的痕迹。一股尸臭味弥漫在空中,雪地间出现鸟的足印,足足比齐州于的脚大几倍。他捡起雪里的暗红色羽毛,周围还洒落好几根。

  前方的岩石上,一只巨大的鸟型妖怪躺在那,藏在双翅之下,缓慢起伏的身躯表明它正沉睡。一头母鹿的尸体被它抓住,尸体只剩下一半。他们悄悄上前,妖怪正好睁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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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奔豕突: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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