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月淑表面上不关心,却还是忍不住走上前去,翻看婚服。
她是太子妃,婚服理应由正红色作底,而婚服上的花样也是用金丝线绣制而成,数十个绣娘耗费了许久的工夫才完成。
廉月淑不喜欢复杂凌乱的装饰,这身婚服刚巧合她的意。
正中央绣了几只盘旋纷飞的凤凰,羽毛根根分明,用宝石镶嵌了血红色眼睛,袖口还点缀着几朵祥云,很是简约奢华。
“小姐,要不要上身试试?”
闲月看起来比廉月淑还要激动,急着让她穿上看看,可廉月淑却摇头。
她觉得自己穿上婚服的样子就像是一个惊喜,非要大婚当日再看才有意义,现在试穿,到时就没了新鲜感。
从前廉月淑也爱凑这样的热闹,看到哪家有人成婚,她便会挤过去看,她虽喜欢新娘子的模样,却不羡慕。
更没有想到的是,她的婚礼这么快也到了,原本还觉得格外遥远。
好在她所嫁之人是萧乐辰,这整个京城里最优秀,也是与她有着颇深渊源的人,而不是被家人随意指婚。
廉月淑看着这凤冠霞帔,忍不住出神,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而闲月则在一旁观察着她,这或许是多年来她第一次猜不透廉月淑的心思。
廉月淑心里五味杂陈,也不知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只是心像被堵住一样,总喘不过气来。
看了廉月淑的样子,闲月心里也不舒服,却无能为力,只好上前扶她。
“小姐,我们出去走走吧.”
闲月搀扶住廉月淑的胳膊,想带她去外面透透气,或许总憋在屋子里,才会让她看起来有些难受。
廉月淑也不开口,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一路上,廉月淑都直直盯着正前方,直到进了亭子,才突然停下。
“闲月,我是不是走错了?”
廉月淑一副慌乱的样子,她像是在询问,如果现在退回去是否还来得及。
闲月被廉月淑这么一问,突然愣住了,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本以为廉月淑是问自己,她们有没有走错去院子的路,但看廉月淑表情凝重,显然不是这个意思。
其实闲月看得出来,廉月淑对这门婚事没有信心。
她一向洒脱,但想起萧乐辰对她有些厌恶的态度,还是会想要打退堂鼓。
“小姐,为何要这么问?”
闲月不解,她明白廉月淑是在问该不该嫁给萧乐辰了,但还是不知道廉月淑为何发问,难道萧乐辰不是最好的人选吗?
若他们都只是普通人,只管顺其自然,奉父母之命成婚便是,但廉月淑是将军之女,而萧乐辰是当今太子,两人身份贵重,不知有多少双眼睛时刻盯着他们,哪怕是一个细节也可能引出不可挽回的事。
也正因如此,一切才没那么简单。
“没什么,只是觉得往后的路会很难走下去.”
廉月淑摇了摇头,既然闲月不明白,那便不要让她知道了,反正到头来也只能让她跟自己一样忧心。
虽然府外热闹非凡,但廉月淑在将军府度过的这几日,却无比的压抑。
她记着日子,生怕忘了还有多久是自己的大婚之日。
廉将军和廉夫人很少去看她,他们知道往后相见的日子不多,若是时时刻刻与她待在一起,难免会情绪激动,无法控制。
而萧乐辰那边也早就开始准备着婚事,除了萧景轩派人赶制婚服,便是将皇宫造出一派喜庆气氛来。
至于萧乐辰,则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该读书便读书,该去学堂便去学堂。
他从始至终就没把这门婚事放在心上,毕竟他对廉月淑没有丝毫的好感,还因为尚婉芸与萧景轩的自作主张,令他对廉月淑产生了些许的厌恶。
他的态度使得萧景轩几次“拜访”,三番五次给他讲那些他不爱听的道理,比如婚事自古不由自己做主,萧乐辰也不是例外。
可这些话他早已经听腻了,他甚至觉得萧景轩只是为自己的自作主张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罢了。
他的要求确实不高,只要不是廉月淑,其他的任何女子都可以,可到头来,他要娶的人偏偏就非廉月淑不可。
时间一久,萧乐辰听的厌烦,便也就敷衍答应,往后会好好待廉月淑。
太子府里也增添了几分喜气,但萧乐辰心情却与廉月淑一样沉重。
但使他们忧心的事却不同。
眼看时间流逝,仿佛每一天都来不及喘气,清早梳洗完后紧接着就到了正午,午后还没来得及回院里,就又见了傍晚。
廉月淑对这样的感觉有些害怕,这或许是她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如此被动,仿佛连自己的想法都做不了主。
大婚之日近在眼前,细数一番,属于她的自由,也不过只剩两三日的光景。
她坐在窗边,窗子被支起,抬眼便可以看到波光粼粼的池塘,池里一群金鱼游动,你追我赶,甚是有趣。
她突然觉得这池中的鱼比她还要自由,至少不必为了自己做不了主的事而忧心,况且,这样的日子还不知道要过多久。
可再看它们一眼,又发觉他们也并不自由,只是可以活动的空间比自己大了些而已。
“你们也被关在这池中啊.”
她嘴角的笑渐渐消失,变得有些沉重。
说到底,总不会有所谓的自由,若是凭廉月淑的想法,恐怕要云游四方,仗剑天涯,才算得上是自由。
或是像廉将军一样,多年来一直守在边关,指挥战争或是亲自上阵杀敌,都是她所向往的。
而她现在却只好服从父母的命令,匆匆嫁了人,似乎人生毫无惊喜,一眼就望到了头。
可怜廉月淑自小受了廉将军的影响,空有一颗报国之心,却不是男儿身,到头来也只能认命。
闲月刚从外面回来,见廉月淑对着窗外发呆,本想唤她,却发觉她双眼空洞,神色复杂,便没有打扰,只是悄悄进了屋。
她静静在身后观察了廉月淑许久,却不见她动弹,也不知人还在此,心却飞到了哪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