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浩继续为白伊娜涂脚趾，又问：“你不怕老板发现我……又跟你……”他问得很随便，就像在闲聊天，听不出他是在担心白伊娜还是自己。
“在这里？不怕。”不屑一笑，白伊娜双手压在脑后做了个深呼吸，“J·CLUB、壹堂典当、拍卖行等等，都在他手掌里。山庄也是他的，但为了这里‘安全’且‘中立’的对外气质，他必须让着我，默许我版主管理人手。不过你也知道，就算默许，他必然还是要暗戳戳塞眼线的。所以，”白伊娜张开双臂在空中划着圈，“只有这水铃簟是唯一属于我的！”她说得颇有自信，还带点江湖气，像个假小子。
白伊娜又像小鸟依人的傻白甜似的看过来，发觉李浩不信，便支起上半身道：“我告诉他，我要有个解压的情绪屋——我是女人嗳！我是J·CLUB的顶梁，还要打理山庄，虽然我喜欢在山庄做主，但山庄的事不比J·CLUB，压力不一样好吗！同时，山庄也需要个可以观察全山庄的SAFE HOUSE，以备不时之需。对不对？”
李浩笑笑，眼睛没离开怀里白伊娜的脚，有点敷衍。
“你怎么想的？你是不是怕呀？”白伊娜的脚在李浩怀里淘气闹着，真往下三路去。
李浩一把提起白伊娜脚，在半空像是教训孩子似地抽了一下。一双脚倒也像两个做错事的小孩儿，头靠在一起，老实放回李浩腿上。李浩撇撇嘴，瞟一眼白伊娜，继续给她涂最后一个脚趾。
“我刚才在想……我白姐姐咋也没从船里拿一两件出来，给爷们儿涨涨见识多好……”李浩盈握着女人脚，边涂边说，一说完自己倒先笑了出来。
白伊娜却是很纳闷，问道：“他们在哪捞的时候，你没跟着一起？”
“多新鲜，我才跟四爷混几年？再说，他们干的，我未必上得了手。”李浩觉得白伊娜在明知故问，于是抬头抛了个别有深意的飞眼，“另外，我干的活，他们也干不了……”正说着，他托起女人脚，在脚背上快速轻吻一下——趾甲涂完了。
白伊娜并不意外，得意的神色中带着优越感，那样子，就像心里在说：坏蛋，我就知道……
收回腿脚，白伊娜打量着自己的脚。李浩的手艺不错，一对珠圆玉润的脚丫，顶着一排娇嫩欲滴的粉红，她很满意。
这时，两人都注意到，天色在放睛，雨小了。挂着水珠的窗外景色清晰了很多，远山峦岭苍翠、近水泉溪碎玉，像是一幅刚刚完成的风景油画——那用光和色彩绝妙无敌，全然水窗低傍画栏开的意蕴。
李浩起身站到窗边朝外观察着天气变化，白伊娜半挂着身上睡袍也跟了过去。粗略看了看，雨量的确在减，但满天青蓝又发灰的云里，酝酿的雨势根本没有消褪的可能。龙王爷大概是要喘口气，憋着后面来个大的……白伊娜疲惫地靠在男人肩侧，一只手跟着挽上男人胳膊，长叹着抱怨：“……该死的天气……”
“船是真的随时能走了，对吧？”李浩单手撑在玻璃上，还在看外面减弱的雨量。
白伊娜背靠到玻璃上，抱起双臂认真回答：“我从侧面又打听核实过，没错。都是按计划推进的，就是这雨实在麻烦！讨厌。”
“天时嘛，不可能算得准。正常。”李浩宽慰着白伊娜，可他自己心里一样糟糕，就像是他跑五公里负重越野一路第一，眼看就要到山谷里的终点时，突然冲出一群羊挤满了去路一样。李浩只能等着羊倌收拢羊群让出去路，同时，为了保持心肺状态，他还必须原地跑圈……既来之则安之，李浩换了个心情，换了个表情，也换了个话题：“我说白姐姐，你真想好了，舍得丢下这里的一切？”
“你是明知故问么？我都说了，是个金笼子而已，包括这个水铃簟。”白伊娜越说越不耐烦，越说声音也越高，“它原本就5是我麻醉自己的SAFE HOUSE，但它的安全只是临时的，不是我真正要的归宿，决不是！You feel that？Feel ME？”
李浩迎着白伊娜认真的眼神，笑了笑，点头。白伊娜深吸一口气，转身也看向窗外，远处有一个山尖，她看到亮起了金色，那是太阳从雨云不知哪里的缝隙外，窥视了一眼。她望着山尖上那个“太阳的眼神”，绵长地呼出一口浊气。
“四爷是不是该到了？这雨也没停的意思，预报说后面还会更大，水一定也涨了不少，他会不会——”白伊娜忽然随口问着，她正琢磨着一件事，但没说完，李浩打断了她：“哼，他们什么时候看天吃饭了？他肯定到。”
忽然，山风吹降一团晦暝的水汽，扑进窗外溪边树林去。风摇树叶、水汽凝结，树林里一阵急雨打叶，叶落跳溪。窗边的李浩远远看到，硕大雨滴混着落叶像成串的珍珠砸碎如倾泻水银的泉水溪流……不知道想起什么，李浩眉头皱了起来，眼神蒙起一丝阴鸷，他沉声问白伊娜：“你就……没担心过？”
“怎么，你犹豫了？”白伊娜乜视李浩，警惕着他的神色。
“J·CLUB喝醉那天，我卫生间犯浑的事你怎么不一块说出来？那天应该能交待掉我了。”李浩瞅着白伊娜，侧靠在窗边，也抱起双臂。
“你自己够作死了，我没必要再积恶业。”白伊娜没回应李浩的眼神，自己整理着睡袍，“再说，姓穆的那变态多疑趣味，已经在你身上满足了……”白伊娜抬眼，来回指着自己和李浩，神色戏谑得幸灾乐祸，“是你，对我，不怀好意；我是忠诚的，是受害者，这还不够？再说，我发现，他动你之前，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手腕上偷我的那块金表，变没了。”
李浩摸摸鼻子，坏笑道：“你是不是那会儿就认定，我还能有大用？”
白伊娜撇了撇嘴，挤了个“不害臊”的鬼脸朝屋里走去，边走边说：“我没那本事……那天夜里J·CLUB后门，要不是你那样在车里掐住我脖子说金子的事，我根本就没想过会合作到今天……”白伊娜来到厨台，给自己倒了杯香槟，然后提着香槟瓶走向写字台，“当然，你提的那几个要命的关键维点，我就没想过，也所以，幸亏有你，才有你我今天的成功。”
噹的一声，香槟瓶蹾压在“锦罐运849”文件旁边。白伊娜双脚翘上桌边，睡袍滑落，一双交叠的修长玉腿暴露无余，而人，则仰在椅子里，正朝走来写字台外的李浩举醈 致敬，然后俏眼瞟着他，喝起香槟。
桌前的李浩抿着嘴，浅笑不语。白伊娜是在悄悄恭维他，虽然绕开了刚才的问题，但狡猾得很是可爱，既圆滑又淘气。不过，李浩还是想再试试。
“你其实早知道金子的事，我若没出来求合作，就算犯错，你恐怕也会自己干。”
“你那叫求啊？”白伊娜杏眼圆瞪，嗤笑，又不屑挥手，道：“算了。甭管谁对谁错、谁又干了什么，现在情况就是，开始了、不可能停，更不可能回头，没机会了。管特么的是为了什么，金子？钱？活命？我们在局里，就得，在局里。Once You in It，You in It !”白伊娜站起来，一口闷掉香槟，看着空杯又是一声长叹，道：“就算一切都是场空，我们也得为那个空骗自己，拼命活去……那样，起码比活在别人的意愿里，到头还什么都得不到，要强太多。”说罢，她歪头瞅着李浩，满眼温柔和真切的盼望，像只小猫。
抱着肩的李浩点点头，以示认可，并竖起大拇指，以示钦服；李浩放弃纠结了，他确认自己目前在白伊娜这里是安全的，因为利益是统一的，暂时不必担心这女人背后另搞什么诡计，所以，合作就是安全可持续的，这就够了。
“OK，接下来，该我的戏份了……”李浩去往厨台，在一片酒瓶中挑捡着，“哎呀，香槟是彻底没了……”桌上都是空瓶子，最后李浩找到半瓶啤酒出来。分作两杯，拿来写字台前，递给白伊娜一杯。
二人空中碰杯，一饮而尽。
饮罢，李浩咂吧着嘴，意犹未尽，忽然又问白伊娜：“哎对了，我的衣服还有那什么——”
敲门声打断了李浩，两短一长。
两人都看向门，白伊娜一句“进来”，一个光头推门而进，两手提满了大大小小共六个袋子，有纸的，有大LOGO塑料的。
“白总，您安排的衣服和鞋子拿来了，您看看有没有问题……”光头是个彬彬有礼的圆脸男人，一身白色棉麻禅修衣裤的他，中等身材、不胖不瘦，微微笑着活像个漫画里的小和尚，眉眼透着亲切、平和、单纯和可爱。
但是李浩发现，这个二次元和尚的神色透着邪佞，那微微笑的平和眼神里，不时闪烁着淫贱的猥琐之色。那眼神，在白伊娜吩咐他把东西拿过来给李浩时，悄悄锁定了白伊娜宽松睡袍露出的脖子、胸口和大腿……
“哦呦，谢谢——麻烦您了，您怎么称呼？”李浩接过二次元和尚两手的大小纸包，瞬间认出，这人就是刚来山庄那天，崖顶正堂里，坐在最里面高台正中的那位大师……
二次元大师保持微笑，却看向白伊娜，是在求问许可。
白伊娜走上来，替这位二次元大师公作介绍：“他就是灵休会的负责人，你叫他‘桑老师’就成了。”说着使了个眼色。桑老师领会，殷勤与李浩握手，直说“荣幸”——恭敬但不失权威。
“以后会里哪位姑娘要是相中了，”白伊娜接着又道，“别害羞，跟桑老师说就成。”手肘暧昧地戳了戳李浩，女人带笑的眼色富含深意。
“靠，那些妖精是缺药引子吧！？就那质量？”李浩自然明白伊娜的意思，于是也配合着话锋回应，“要是给钱按接活算，两说啊。”
白伊娜狐媚地瞪了眼李浩，算是频道对齐了。她整理着身上的睡袍，系了系腰身、正了正领口，可能因为身材自信问题，她就是没有缩紧的意思。李浩惊喜捕捉到，跟前桑老师的猥琐，是如如何道貌岸的：他在悄悄咽着口水，视线苍蝇似的，在白伊娜肉肉的胸脯上，时落时飞……
桑老师很快察觉到李浩，可他发现李浩的眼神比他更猥琐，又甩眼珠又挑眉，居然是在引导他看该怎么偷看。桑老师那平和的微笑差点在脸上僵坏掉，他赶紧低眼调整。再抬头，一如既往的平和、可爱，他亲切地又对白伊娜说：“您要的那摩托车，已停在山庄车库里了，这是钥匙……哦，来，您收好。”
钥匙递了过来，白伊娜呶嘴给李浩，桑老师顺从地递了过去。李浩点头谢着，收走钥匙，桑老师又想一件事来。
“哦对，刚才穆老板来电话，说正从市里回家了，知道您忙，就让我带话了。您看，我要回复一下穆老板么？”
白伊娜闻言略感意外，去写字台拿了手机看：没有关机、电量一半，也没有“飞行模式”；没有信息，没有邮件，也没有未接电话。白伊娜拿着手机踱回来，瞅瞅李浩，笑着吩咐桑老师：“没事，我知道了，你甭管了。”
“好的，我明白。”
“这儿没别的事了，桑老师去忙吧，辛苦了哈。”说完，白伊娜低头在手机上操作起来。
“您需要吃点什么吗？”桑老师打量着全屋，又看到乱七八糟的厨台，“这儿要收拾一下吗？我叫人来。”
白伊娜收起手机，叉腰、挺胸，微笑道：“没事了，桑老师。我一会儿要洗个澡，或者去泡温泉，需要什么我再叫你吧。”她的语气倒不硬，可桑老师却像是被发现僭越的臣子，唯唯诺诺地躬身退行。
在门口，桑老师拉着门，不舍地又张望一眼，没再找见能多留一会儿的借口，于是说：“那白总您有事马上叫我哈，不打扰了。温泉我先去打个招呼，穆老板再来电话，我就说您在温泉里了……”
“好的，没问题。”白伊娜跳着像小姑娘那样的娇步子，嗲声嗲气地缓缓朝门口靠过去，“有桑老师在，真好！我什么都不用担心，你都快把我惯坏了……”
“哪能呢，伊娜你别拿我开玩笑了，哈哈哈哈……”白伊娜轻松魁控了桑老师。满意又害羞的桑老师还没来得及再脑补些什么，忽然发现李浩正在白伊娜身后看戏，他瞬间回过神来：“那什么，我失礼了，不打扰了。”桑老师连忙收敛暴露的猥琐，快速退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