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伊娜以为足够了解这个赵四爷手下的家伙，可这两天却越来越发现，“小色鬼”李浩的江湖经验似乎有点“博大精深”了。
一声口哨，钢梁和水泥交插支撑的旮旯犄角里钻出来数不过来的人影，吓得白伊娜意外直往李浩身后躲。再定睛一瞧，却是些大大小小的孩子人影，围到李浩身边，都是流浪儿童。李浩和白伊娜手上的几大袋子吃的，就是这时候给他们的，连发带抢，片刻一干二净，有位年纪稍大点，似乎还给李浩塞了点什么东西，两人像兄弟般抱了抱，然后所有孩子一哄而散，消失进钢梁和水泥里，不知道干什么去了。白伊娜本来在李浩身后发呆看着那些因抢吃的而活跃的孩子，他们散去，她还不自觉追出了两步，紧接着鼻子一阵酸楚。此情此景，仿佛触到了白伊娜心里的什么痛处，她蹲下悄悄抹着眼睛。而兴致勃勃回来的李浩毫无所觉，看那轻松的样子，他的工作目标应该是圆满达成了，白伊娜赶紧掩饰着抹干眼睛站起来。
李洁的贼眼怎么可能放过女人的细微情绪，他纳闷问道：“咦？你哭了？”
“谁哭了！？”白伊娜本能地不承认。
“装什么，想起啥了？你以前自己也流浪过？”李浩死皮赖脸地想揭白伊娜短。
“我小时候还算开心，就是青春期时吃了点苦。”白伊娜回避着李浩的眼神，轻声回答，看着很随意。
“那可不成，小时候太幸福，很难有成就滴！比如我，小时候虽然也算无忧无虑吧，但在学校是受了不少苦的，然后入了江湖差点没给歹人生吞了，不过现在你看，小爷我是孩子王！”李浩别有滋味地回头看了眼，一列火车正从头上跑过，轰隆隆的铁轨声响彻彼此交插的钢梁与水泥。李洁转回来，挤了个飞眼，踌躇满志喊道：“无论走到哪里！我总能找到像我一样流浪过的他们！每回看到他们，都像回家探亲的感觉！每回雷子大清扫！小爷我只要跟他们住几天，谁特么都找不着……”
火车远去，风声和脚下江水声重新清晰，且格外悦耳。
“来看看我兄弟们找来的东西！”李浩掏出刚才那个孩子塞给他的东西。
那是一大一小两人个钱包，女式的，著名高奢品牌。
白伊娜看得乳酸，刚才那点共鸣之情，瞬间成了心中草泥马奔腾，她忿然道：“你特么在这儿开蟊贼培训吗！他们才多大！？你不打算给他们正路走吗？ ”
“不是不是，他们干不了那活，顶多会刨垃圾箱，上面这条铁路扔下来的东西就不少。我搭上他们以来，每次就是来送点吃滴，咱怀旧不是？可他们心里过意不去，捡上好东西，都要给我，呵呵。”李浩很是得意，“然后，我就托他们帮个小忙，瞧瞧……”
白伊娜仔细盯着李浩从钱包里抽出的两张二代身份证，是女人的，那头像，都与自己素颜十分相近——李浩是最方便得到自己素颜样子的……原来他早就想着为自己安全脱身做准备了……白伊娜心里的踏实多于感动，但也没有阻止神色流露娇羞的温柔，算是给这上“有心的男人”记上一功的感谢了。
柔软容易暴露弱点，白伊娜自然不会囿于感性的亲情，只当都是自应得的、是李浩应该的，她梳理起渠道的安全性来。于是白伊娜愕然领悟——多少掺了点大惊小怪：“嗯，我明白了！”
有一伙比地老鼠还机灵的小流浪汉，旮旯犄角捡回来的好东西绝对不会少，偌大个水路通衢的市镇，离发达的城市也不远，坑蒙拐骗夺抢偷，各路街面犯罪遗弃的东西没准就能捡到意外收获。
她跟着又惊讶问道：“这跟刚才从捡破烂、环卫工手上收身份证一个道理？！”
“聪明！会得为贼，处处藏宝——我说的是我，我不会教他们作贼的！”李浩捕捉到了白伊娜的神色变化，这就够了，所以他默契地得意鼓掌，但为了不想白伊娜误会、怼他，又赶紧解释，“孩子兄弟们比那些捡破烂的和环卫工们要机灵得多，眼力也好。码头上、集市上、车站上来来往往的人海去了，找上几个长得像的不难，就是得要眼力，拾破烂的可干不来这种定制服务的活儿！”
李浩拿回两个钱包，手上耍起来：“呵呵，别看这种东西大部分是垃圾，但要有一样值钱，那一年本就收回来了，小爷当年捡过万宝龙的包，卖了一万多，信不？”
白伊娜听得一愣。
“哼哼，不过这种，是假货。”李浩抓住耍在半空的一个钱包，左右看着：“这不知道是哪个贼偷的，钱都洗了，包和卡和证一起扔了，被捡到了。呃……也可能是兄弟们把俩证装了包送我，他们分不出真假……嘻嘻嘻。”
“你能分出真假？”白伊娜点头问。
“小爷上手一摸就知道，感觉不一样。这标牌，字样、做工——嗨，就是真不是货……无所谓啦，算兄弟们一片心，小爷就是这么混出来的。”
“哎？对了，”李浩掂量着两个被他定性为“假”的高奢钱包，白伊娜忽然想起另一个问题，拽过李浩就问，“你给孩子们买吃的东西，为什么不直接买？先要倒一手那一摞身份证？”
李浩晃悠着膀子，揣起两个钱包，示意白伊娜离开此地，边走边回答：“那些身份证是那些人捡来的，我就是个收集中介，卖给需要的人……可以去挂失，可以联系推返还……我管不了他们干什么，但有需要就有买卖嘛，就能赚钱……这钱是干净的，我那什么……我的钱不干净……”
白伊娜听着李浩啰里吧嗦的絮叨，明白了他的用心，有点暖。不过她却看见李浩眉眼躲闪，有点不好意思，甚至有害羞的味道，惹得她想笑，但又觉得不能笑，就紧紧抿着嘴跟在李浩旁边。
“会得为贼，处处藏宝……”白伊娜小声嘀咕着，又窃笑起来。
这个“色鬼”李浩，居然从垃圾里就能弄到身份证，还能倒手再赚一笔，还能捡到真值钱的“宝物”——那两个他说假货的钱包，白伊娜认得，是真的——去夜市或什么鬼市上，轻松就能卖上个不错的价钱……
李浩的“神奇”让白伊娜心生兴趣。
再回到中心客运码头时，东边的山脊后已经透了紫红，天马上就亮了。顺着码头前的大路，往坡上看，十字荷花街方向已经能看到腾起的炊云了，近一公里的早市已经醒了。
“收工！”李浩幸福地伸个懒腰，乐滋滋道：“白姐姐，请我吃个早饭吧！”
“啊？啊……呸！”白伊娜却是不应，“凭什么？我可看到了，你前后没少赚！”
“这点钱也叫‘赚’啊？白姐姐，不至于吧？”
虽然不领情，可白伊娜脚上还是领着步子朝早市方向走了：“我跟着你跑这一晚上，怎么该我请你呢？”
“那成吧，我请你……”李浩坏笑追上去，忽然眼睛一亮，蹦到白伊娜前面倒着走，道：“我请你上山吃庙饔去！然后再拜拜神君。”
白伊娜站下，樱嘴微张、满眼惊诧，她不懂李浩怎么有这么个提议的。
“咋？你怕？”李浩眨眨眼，戏谑调侃。
白伊娜哼斥一声，手指点着李浩和自己：“你是鬼，我当妖，庙里的都是陶泥加颜料。你不怕我又怕什么？它们该怕我们！走着！我要吃豆花！”她兴奋地推开李浩，又大步朝前走去：“然后我请你老街鱼粥！配什么菜随便！”
李浩一喜，倒没惊讶，笑着追上去拱手：“那就谢白老板喽……”
细草空江冷露滴梦破，瘦骨孤魂夏月颜色冰。
绛节飘飖庙宫烟影落，官帽朝拜神君虔诚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