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静的眼泪滚滚而落,一滴一滴砸在水杯里,她这几天每天守着他都会忍不住掉眼泪,脸被泪水浸得通红起皮,看起来苍老又颓然,再不像之前那样神采奕奕,江知屿心疼,连带着快要散架的身体。
“对不起,妈…”
“你怎么能睡那么久,江知屿,你知不知道我有多么害怕?”
“对不起…”
江知屿说话特别费力,他也不知道说什么表达自己这么多天的让她担心的歉意。
“我不要你说对不起,我只想让你好起来。”
田静握住他的手,冰凉浮肿,手背插着针,覆盖着大片的青紫,她的心剜着疼。
“你女儿出生了,江知屿,你要快点好起来。”
睡了那么久,江知屿的反应有些迟钝,田静的话在他的耳朵里滚了好几圈,可他还是有些懵,苍白如纸的脸上写着满满的错愕。
“妈,您刚刚说什么?您再说一遍。”
“青橙生了,就在今天早上,我刚从产房过来。”
“生了?”
“嗯,母女平安。”
她看着江知屿,想把这个新生的希望传递给他。
“今天早上?”
路青橙的预产期在下个月,至少还有二十来天,她身体的各项指标都挺好的,怎么就突然提前了这么久,江知屿心里一惊,不自觉地回握田静的手甚至试图坐起来,但显然不太可能,床边的监护仪器立马发出警报声。
“江知屿你要干什么?”
“妈,你们是不是和青橙说了什么?”
仪器的蜂鸣声让江知屿心慌加剧,他挣扎了几次都没有成功,胸口的疼痛翻滚起来,他的眼前又是一阵比一阵浓重的漆黑,耳鸣声渐起,在外面的医生护士都跑了进来。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江知屿并不回答医生的询问,他执着地看着田静,还回握着她的手不肯松开。
“没有,我什么都没有说,青橙什么都不知道,林医生说可能是她这几天思虑太重影响了身体,所以才会提前生产,孩子和她都没事,你别激动。”
田静有些心酸,她轻轻松开江知屿的手然后退开床边,给医生和护士滕开空间,江知屿挺着身体不可抑制地咳嗽起来,心慌无力的感觉越发严重,伤口痛极了,由内而外,像是燃起了熊熊烈火,他的意识又被抽进了无底洞。
护士为江知屿注射了药剂,仪器的蜂鸣声才逐渐平息,田静一身的汗浸染着衣服贴在身上,她已经脱了力,被护士扶着出去。
她好像好心办了坏事。
生QQ的时候,路青橙一点都没有费力气,顺顺利利就抱了一个大胖小子,转眼就出了院。所以,在她的意识中,生孩子一点都没有别人说的那么痛,那么可怕,然而VV的出生用残酷的现实啪啪啪打了她的脸。
她被留在产房观察,孤零零的一个人,身上还在疼,人迷迷糊糊的好想睡但偏偏总有人找她说话,吵死了。
后来她觉得身体里的热流似乎在争先恐后地朝体外涌,身上也越来越冷,越来越冷,和跌入冰窖似的,她想开口和人说给她加一床被子,但声音虚软得连她自己都听不清,原本清晰的意识也开始慢慢抽离。
然后,好像有护士尖锐的喊声,还有凌乱的脚步声,再然后,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