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知屿捧着突然挂断的电话愣了几秒钟,耳朵里一直在回响路青橙的控诉,她恨他怨他或者不能原谅他这他都能够理解,可是她说她差点就死了是什么意思?
树上的知了的声音传进来,烦躁夹杂着令人心慌的窒息在心底渗透开来,江知屿强压着胸口,勉强将翻涌上来的闷滞咽下去。
他低头缓了几秒,然后手忙脚乱拆身上的线,眩晕一波接着一波,他卧床太久,四肢都是酥软的,脚刚刚沾地便软着滑坐在床底,床边凸起的护栏刮着他胸腹间刚刚长好的伤口,疼得他眼前又是一阵昏黑。
这些日子江知屿除了忐忑不安地想念路青橙,余下的时光其实是在偷偷地自弃,他厌烦极了自己现在的这副身体,就像是被许多人强行拼凑在了一起,二十多天过去,他依然虚弱得不禁风吹,连自己行走都仿佛要耗尽全身的力气。
护士推门进来被病床前的狼藉吓了一跳,她在床尾处看见咳得江知屿撕心裂肺的江知屿,惊呼了一声连忙跑过来扶他。
“江医生,你怎么样?”
“能不能扶我去一趟妇产科的病房?”
“你身体这么虚,哪里能四处走动,江医生你…”
“我不是废物。”
人越是失去一些东西就越烦恼别人提及,江知屿知道护士是好心,可他实在厌恶任何人在现在这个时候说他弱不禁风,他挣扎着自己扶着护栏站起身。
今天他一定要亲自弄清楚在路青橙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江医生…”
“医生如果问起,就说我有点事情要处理。”
“可是…”
“我会向他解释。”
他知道他不应该,但还是得做一次不听话的病人。
“我送你过去吧。”
女人都是感性动物,护士护理江知屿有一段时间,对于他家里的情况多少了解一些,她看见他这样心里想,嫁给这样一个男人,江知屿的妻子应该是挺幸福的。
回忆也会变成凌迟。
田静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许多难熬的过程也只是轻描淡写地一句话带过,可她还是忍不住泪流满面。
VV在路妈的怀里又睡着了,路青橙坐在旁边认真的听,她能清晰地听见病房里的隐忍的抽泣声,比起窗外的蝉鸣,更加令她心焦。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掌心里沁满了冷汗,松松一握拳,水好像都能从指缝间挤出来,从一名法学生到现在的律师,路青橙研讨过的,参与过的,自己亲自办理过的案件那么多,其中也不乏耸人听闻的,可她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失态过。
“他现在在几楼?”
“6楼,602。”
“我去看看。”
路青橙一手撑着病床床尾站起身,可能是因为掌心里有汗手太滑的缘故,她身体偏着杵了一下,差点磕到下巴。
“青橙…”
“妈,你和我爸先带VV回家。”
路青橙把话说完,然后往病房外面走,明明是燥热的夏季,她却觉得身上冷,她低着头脚下的步子迈的特别快,走廊间浓烈的消毒水味怎么都散不开,即使她换上了自己的衣服,清香剂仍旧抵不过被消毒水洗刷过的空气。
护士站有人在说话,七嘴八舌的,路青橙抬起头,隔着七八步的距离,她看见失踪了二十多天的江知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