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见得？”
“痕迹。”宋菲儿毫不犹豫，她从头上取下一支发簪来，握住顶端轻轻触碰了一下自己的太阳穴，最后保持着一个轻微倾斜的角度。
“那枚银针去向不明，仅凭那些痕迹能判断出这种用力的痕迹。”
“你的意思是说，银针是秋意自己戳进去的？”李嵊微微蹙眉，直觉不对，“但你应当是在知晓银针之事之前就开始怀疑了。”
宋菲儿也不隐瞒，点了点头，“我一开始是认为她服了秘制毒药自杀的。”
“我自杀的猜测并不是在验尸的时候临时想出来的，之前我便有特意了解过这位死者，她生性腼腆，极少外出。”
这些了解当然不可能是宋菲儿编造的，要不然她之前在宫里召来秋月两人时用的心计话术，可不是白费了？
秋意于十三岁时进宫，至今才两年而已，行事低调，几乎没人晓得她平日里放假了会去做什么。
至于父母双亡这事，宋菲儿还是在小李子那听来的，当时也没什么心思，小李子随意一说，她也随意一记。
这些都是附加值，重头戏还得是宋菲儿问的时间线。
她之前便心生疑虑，秋意在前一夜夜里还曾敲过她的房门，那时宋菲儿初初醒转，门外风雨大作，她猛地被这一下吓得不轻。
立即低声呵斥一句：“谁在那！”
来人站立门口，良久不语，过了好一会才听得声音沉闷地开口问道：“娘娘，您需要喝点热茶吗？”
被吵醒的时候，宋菲儿起床气很大的，更遑论这种突兀古怪的场面，使得她想也不想地拒绝了，还让她安生回去歇着。
她记得她当时的原话是：“我不用你伺候的，回去吧，我自己休息就好。”
起床气让宋菲儿毫无例外的忽略了秋意隐藏在风声里的喃喃自语，现在回想起来也只能捕捉到一点模糊不清的呓语。
接着，据秋月所说，她就再也未曾回过卧房，之后天亮。
众人忙忙碌碌，宋菲儿不久之后被李嵊召见，一堆事情要准备的情况下，以至于到了午时前一刻，大家才发现死在小道上的秋意。
“按这个时间线，我原本的猜测便是秋意，大概对自己将要死亡的事情是有所了解的。”
单凭这一点，秋意与十斋日凶案其他死者都已经变得不同了，按往常的死法，他们其实都是夜里落单，随后被死神收割了生命。
这些都是辅助猜测，宋菲儿看了一眼李嵊，觉得自己铺垫的也够多了，狠狠心祭出大招。
“除此之外，陛下您就没有觉得，秋意的身世清白得过分了吗？除去宫女之间的八卦瞎扯，她其他的信息全然如同石沉大海，半分该有的痕迹都找不到。”
李嵊把玩着手里取下的扳指，听着她压低声线的声音，动作忽然顿了顿。
宋菲儿还以为他想到了什么，却不想他开口说得却是：“刻意装神秘的后果，可能是要参考你刚刚解剖那具尸体的。”
提起的气瞬间松了大半，宋菲儿只好放弃自己好不容易堆砌起来的氛围。
她大大咧咧地坐回石凳上，一边还不忘小声吐槽一句李嵊“不懂风情、不会配合”，活该没媳妇！
不过最后一句就没说出来，就算是再小声也不敢，宋菲儿看着抬起头悠悠地扫了一眼她的男人，很难不说李嵊这是在威慑。
她立刻展露了自己最灿烂的笑容，把之前的铺垫全都忘到九霄云外，直接步入了正题。
“好吧，其实我想说的是，十斋日凶案是威胁，但是应该下手的，可能不是秋意——因为她其实是一把刀。”
“我不知道之前的仵作为什么把着重点放在了难以察觉到的银针上面，没有说出最重要的一件事，秋意的手上是有握茧的。”
这实在是一件很不专业的事情，作为一个宫女身份的死者，手上却有着习武之人的老茧。
这是一件足以被任何人察觉到的破绽，即便这位死者身上并无其他伤势，仵作也应该朝某个方面怀疑一下。
而作为提前已经预知了小说剧情的宋菲儿，无疑是验尸之后，顷刻间就确定了秋意的死因。
作为上帝视角，她不可能记错，李秋娴作为前朝公主，她想要复国，除了男配一批人的配合，还得提一句手底下前朝唯一遗留下来的死士。
这一批死士替她做了许多见不得人的事，尤其后面坑害忠良这事，统一就是他们来完成的。
说实话，察觉到秋意身份不明，死因特殊之后，宋菲儿第一时间就想起来那一批死士，她不得不认为秋意其实是李秋娴手下。
但是要怎么告诉李嵊这件事，显得尤为重要，如此毫无来源、无法验证的消息，就算说了，李嵊能信吗？
不对，信不信的其实还是其次，主要是天子多疑，如果反倒栽赃她一个“妖祸”之名可如何是好？
宋菲儿眉眼忍不住揪在了一块，小心地抬眼，眸子闪着亮光，清澈地仿佛一眼就能望到底——可惜李嵊却晓得这女人有多狡猾。
他反应的平淡，其实应该也在宋菲儿意料之中，这人看似简单，实际上总有种幕后之王的感觉。
宋菲儿没怎么看到有关于这个早逝君王的描写，因此也不太清楚。
明明是这么一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且总揽全局的形象，最后怎么能落得个那样令人唏嘘的场面？
她撇了撇嘴，周身实在安静得让人恶从胆边生，让宋菲儿一时忍不住，下意识推了一把李嵊放在石桌上的手臂，张嘴想说些什么。
等换来男人狭长眼眸带着不耐的注视，才瞬间回过神来，半响才硬着头皮开口。
“你……就没有什么话讲吗？我刚刚说了那么多，好歹有个表示啊什么的——”宋菲儿说着，忽然眼睛一亮，不怕死似的开口。
“要不你夸夸我也行，之前我夸了你那么多句呢，总该学到一两句，来而不往非礼也！”
李嵊此刻眼神就如同看着一个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