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军倒吸一口凉气,紧皱眉头看向金灿,道:“孙麻子?你的意思是,他对陈蕾是个威胁?他不是帮着陈蕾闹了荣丰的赌场吗?”
金灿摇摇头,看了眼雅间门上的玻璃窗,道:“世兄,孙麻子是混江湖的老油子,这样的人多的是。但孙麻子和其他人不一样,他没有什么原则,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一分钟前是兄弟,一分钟后他能拿刀割开你的喉咙。他能帮陈蕾,也能伤陈蕾,就看哪一头的利益多。他想要陈蕾的命不是难事。以他的脾性,藏宝图的价值要比荣丰那几个钱更吸引他,暂屈荣丰身后,必定有他的目的。这种人摸不透,千万不能相信,更要加以十分的警惕。”
他边说边忙着将和坤扶正,再次拨开眼皮观察,又将两条擦手的毛巾撕开,拧成两根绳子,笑着对两名手下道:“配合一下,我绝对没有伤害你们的意思,可是我们初次见面,对你们完全不放心。你们说,这该怎么办好?”
两名手下心领神会,看看李小军站在旁边,眉毛立拧,神情严峻,知道若不服从只会与和坤一样,于是乖乖地背过双手。金灿将他们一一捆缚,又在嘴里塞了擦手用的毛巾,从挎包里取出一沓钞票,在两名手下的衣兜里各放五百元,道:“我们一会儿走出雅间,你们不要吭声,等着你们老大醒了随便你们怎么说,可就是别说你们自己拿了钱,明白吗?”
两名手下完全没想到竟然还有钱拿,忙点点头。金灿对李小军道:“世兄,这里现在已经不是说话的地方了,我知道你担忧陈蕾,若是她知道你的这份心多好。”他向两名手下笑一笑,拍了拍手,道:“一切准备停当,两位,我们这就要告辞了。记着,别闹事,我们好好地走出德月楼,你们耐心地等着你们老大醒。否则,若是闹翻了,第一个吃亏的就是你们。”
两名手下忙点点头,口中嗯嗯。金灿打开雅间的门,与李小军下得楼来,经过服务员身边时放下五十元小费,叮嘱说雅间里正在谈事,千万不要打扰,谈好了自然会叫服务员。
两人下了楼,出门右转进入一条背街小巷。金灿边走边道:“世兄,刚才你可注意到了?”
李小军点点头,道:“那两个人在雅间外面一直晃悠,看样子不像食客。”
金灿笑道:“世兄果然机警。只是两人看着不好惹,不知世兄有几分把握?”
李小军不言不语,又向前走,专挑人少僻静处,金灿紧跟其后,转过一个弯,前面灰墙挡道,却是条死胡同。李小军转过身来,金灿左看右望,从街边捡起一块砖头掂了掂分量,扔在地上,又从靠墙的烂车上掰下根车轴拎在手里。
不多时,两个人急步走入街道,见自己跟踪的人正站在那里,李小军抱着双臂,金灿手里拎着根车轴。金灿、李小军齐步迎上去,却见两人从腰间各掏出一把手枪来,不由大惊,止住脚步。
李小军张开双手,向两人问道:“道上的朋友,兄弟初来宝地,还没来得及拜码头。这杯茶还没有喝上一口,你们倒拿两把枪指着我们。我们兄弟得罪人不怕,可要闹个明白,两位是哪里的神仙?”
两人并未答言,反而各取出一支消音器,迅速装在手枪上,一边向他们走近。金灿见情况不妙,忙道:“沈阳地面上有头有脸的人,也不能见面就开枪吧?”
那两人仍不答话,装好消音器,在离他们三米的距离站定,枪口指向他们。
李小军道:“兄弟,既然遇上了,要么借个道走,要么就拼个你死我活,拿把枪充英雄,算什么好汉?”
持枪的一人冷笑,只听“啪”的一声轻响,子弹打在李小军脚下,激荡起一片尘土。他将枪口又指向金灿,示意对方将手中车轴丢掉,将身上挎包扔过去。
金灿将车轴丢在一边,将身上挎包扔给对方。那两人又拿枪指向李小军,眼神中满是不耐烦。李小军慢慢解下挎包,突然把包向前一丢,大喊一声:“映天子,亮牌子响啰!”[1]身形一动向右边急跑几步,手中早已飞出两把尖刀。一人急躲不过被打中右臂,手枪落地,另一人闪避开,啪啪开了两枪。说时迟那时快,李小军突然仰身倒地,左臂支地面,右脚飞出,正中那人手腕,那人哎呀一声差点歪倒,忙不迭地去捡掉在地上的手枪。李小军趁那人捡枪的工夫,右掌猛击那人头部,那人闷哼一声倒地不起。李小军赶过去,一手搭在那人印堂,另一手捡起手枪。
再看金灿,已揪住中刀那人,两人正扭打在一起。李小军喝一声,那人见枪在他手,只得停止反抗。金灿脸上身上皆是尘土,一时狼狈不堪,见李小军控制住局面,不由苦笑道:“天门的传人还真是身手不凡,沈阳城里的混混,我看也没谁能赢得了你。”
李小军松开手,示意倒在地上那人站起。金灿问两人是何人派遣,却见两人支支吾吾,一口蹩脚的中国话,不时夹杂着几句日语。金灿猛省道:“哟,这两个看来是外国人。”
李小军手搭在两人的穴位上再逼问下去,一人哇啦哇啦,口中说着日语,另一人痛得满头大汗,紧咬牙关,不发一言。金灿想了想,对两人道:“讲普通话,日本话的不要。识相点儿,你们被点住穴位,再硬撑下去残废了,下半辈子就躺在床上过吧!”
两人闻言一惊,眼神中满是惶恐。李小军顺手点住一人的合谷穴,只见那人面色煞白,口中说着生硬的中国话:“我们只是受人之托,拿钱办事。冤有头,债有主,你不该找我们算账。”
金灿暗笑,问道:“说出主谋来就放过你。”
见两人嘀嘀咕咕,李小军再加手劲,一人供出半山酒店2010房间中谷一郎。金灿详细问询,见再也问不出新消息,李小军便撬开街道旁一间堆放杂物的房间的铜锁,将两人捆缚,口中塞进乱麻,在脖颈各击一掌打晕过去。他关上杂物房间门,又将两支手枪拆卸开来,将零件扔进下水道,然后与金灿走出小巷,拦了一辆出租车去往半山酒店。
来到2010房间时,李小军浑身的神经几乎紧绷起来,面色潮红,侧身站在酒店房间外,悄悄贴近门框听里面的动静。房间里传来的并不是国内电视节目的声音,而是日语新闻广播。这家涉外酒店为方便国际游客,可以收看全球二百多个国家的卫星电视。金灿将左手放在唇边,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用右手敲了敲门,朗声道:“先生,客房打扫服务。”
房间里传来脚步声,门刚开一条缝儿,李小军便猛地推开房间门,只见一个三十多岁的戴金丝边眼镜的矮胖男人,正一手拿着报纸一手还放在门把手上,看到李小军、金灿两人闯进来,一脸震惊的模样。他张口还没来得及说话,李小军已经用左手扭住他的肩膀。金灿早冲了进去,看到房间内并无他人,返身把房间门关上。矮胖男人叫了一声,身子一歪瘫倒在地。
李小军、金灿两人将那男人拖到床上,问道:“中谷一郎?”
矮胖男人点点头,惊恐地张大嘴巴,道:“你们是谁?”
金灿笑道:“哟,听得懂中国话。我们是谁?你应该比我还要清楚。你今天派了两个人,不正是为了我们吗?”
中谷一郎扭动着肥胖的身躯,急急道:“我真不知道你们是谁,你在说什么?”
金灿看了一眼李小军,道:“他还是不老实啊。”
李小军右手点在中谷一郎的阳白穴上,中谷一郎倒吸一口凉气,额头上汗渍斑斑,连声道:“我知道你们是谁了。”
李小军放松手劲,金灿道:“你怎么知道德月楼的事?说出来我们是朋友,说不出来,那咱们肯定是敌人。对于敌人,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
中谷一郎忙道:“朋友,朋友,我们是朋友。”
金灿冷笑道:“朋友?拿着两把枪招呼我们的朋友?从哪里看出来是朋友了?”
中谷一郎尴尬地笑笑,道:“我看你们是有些误会了。”
金灿笑道:“误会,怎么是误会呢?讲清楚你是谁,事情的来龙去脉,咱们再来谈谈朋友的事。”
中谷一郎忙开始介绍,原来他曾在华留学,毕业后回到日本,因熟悉中国,后担任日本海华株式会社驻华首席代表。金灿笑道:“你在中国留学四年,中文学得不错,那么你必然听说过一句话,竹筒倒豆子。既然要讲,就讲清楚嘛,你不好好地做你的公司代表,怎么会跑到沈阳来?”
中谷一郎身子哆嗦着偷偷看一眼李小军,哭丧着脸道:“今年是公司成立六十周年,要举行盛大的庆祝活动,我被任命为庆典总负责人助理,协助公司组织庆典活动。我们要出一本公司自成立以来的历史图书,我在公司档案室查阅资料时偶然翻到一份档案,里面提到公司早年间在东北长白山地区的活动,涉及一宗重要的宝藏。我就动了贪念,将档案偷偷记下来,回到中国后开始寻找。”
李小军忙问道:“什么宝藏?”
中谷一郎道:“大清朝在关外的宝藏。不过,我到现在也没有找到,只是追寻一些线索。”
金灿想了想,问道:“你们公司的活动怎么会涉及大清的宝藏?”
中谷一郎咽了口唾沫,道:“两位,能否让我喝杯咖啡,咱们坐下来谈?”
金灿笑道:“只要和平共处,我们就是朋友。坐下来谈可以,喝杯咖啡也可以,只是别耍花样。”他用手一指李小军,接着道:“我这位朋友可是只认我,不认你的。”
中谷一郎狼狈地点点头。李小军松手,金灿冲了一杯速溶咖啡给中谷一郎,他接过来,道声谢谢,坐在沙发上猛喝几口,长出一口气,才又接着道:“海华株式会社的成立,要追溯到1906年,日本在大连成立了南满洲铁道株式会社总部,分部在东京。当时会社分为三个部门,东京满铁东亚经济调查局、满铁公所和事务所。1932年又成立了几家企业,其中包括航空株式会社、造纸公司等,我们公司就是那个时候成立的。后来日本战败,东北公司撤销,东京分公司成为总公司,改名海华株式会社,一直发展到今天。”
金灿冷笑道:“说起‘满铁’,我倒是听说过,不就是借着公司的幌子在东北三省展开情报活动,为侵略中国做准备的吗?日本有很多公司都曾是战争机器,侵华时做了不少坏事,看起来,你们公司也是其中一家啊。不过,这又和藏宝图有什么关系?”
中谷一郎尴尬地道:“当时日本军队发现一条信息,张作霖有一张大清龙藏的藏宝图,据说藏在银行的地下金库里。日本军队进入沈阳时,在边业银行的地下金库却没有发现藏宝图。那时不能以军队的名义查找,否则会面临极大的社会舆论压力,于是委托了‘满铁’。‘满铁’多次组织调查队寻找大清龙藏,其中一支调查队就是由海华组织的,因不熟悉地形一直没有找到。海华不得已,雇了在东北当过土匪的一些日本人暗暗调查此事。”
金灿笑道:“这就不对了,日本人在东北当过土匪,我第一次听说。”
金灿向李小军使了个眼色,李小军心中一动,立时意识到金灿之所以问得如此细致,是因为他要做一下判断,中谷一郎的讲述可信度有多高。如果中谷一郎的讲述可以证明大清龙藏的存在,那么跟着日本人当年寻找宝藏的线索,或许能得知藏宝地点。宝藏在哪里,陈蕾父女也极有可能在哪里。
李小军表面仍不动声色,听中谷一郎急急辩解道:“我这不是随便说说的,海华档案里写明,当时寻找藏宝图依靠的力量,就是在东北的日本籍土匪。”
金灿呵呵笑道:“哟,中谷一郎,你上下嘴皮子一碰我就要信你?你那档案呢,拿出来让我瞧瞧。”
中谷一郎急忙道:“档案怎么可能拿出来,我都记下来了。”
李小军冷哼一声,道:“你把档案都记下来了?”
中谷一郎急得赌咒发誓道:“你们别不信,我要是连这点儿事都办不到,他们为什么请我做首席代表?记档案只是一些基本的专业素质。你不信?档案里记着在吉林省的大孤山,那时候有一个日本绺子,就是日本土匪的意思,外号叫‘薄鬼天’,日本新潟人,本名叫相原井二。他投奔了江大辫子,就是日本人逸见勇彦,他们和东北土匪一样拉杆子报号,打家劫舍,祸害百姓。这是明面上的事情,暗地里还会替日本军部效力。”
金灿不由一怔,喃喃道:“没想到还真有几个日本土匪。”
中谷一郎露出一副讨好的模样,示意再给他冲一杯咖啡,赔着笑道:“不是几个,是好几股来自日本的绺子。有点规模的有重信、小滨、天乐等由日本浪人组成的绺子,打着勤王师满洲第三军团的旗号,薄白龙就是第六旅团长,重信是第七旅团长,天乐是第八旅团长,小滨为第九旅团长。他们集结在公主岭一带,刺探情报,打家劫舍,没干什么好事。”
金灿不由叹息一声,冷眼盯着中谷一郎,听他接着说下去。
中谷一郎被金灿盯得身上发毛,眼神不自主地躲避,对李小军道:“当时有一个日本土匪叫根本广,日本福岛县人,在军队当过上等兵,来到东北后投奔九阳山的一支绺子,外号铁甲,成了棚头[2]。档案里记载,九一八事变之后,铁甲成为秋野的山东自治联军的副官,而这个秋野,有一个中国名字,叫张宗援,他是张作霖的保镖。”
听到此处,金灿与李小军不由暗自惊讶,彼此对视,看向中谷一郎。中谷一郎不知哪句话说错了,忙在沙发上坐正,拍着胸脯道:“我敢向两位保证,我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来自当年的档案记载,绝无虚言。”
李小军问道:“秋野当过张作霖的保镖,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中谷一郎伸出手来擦拭额头上的汗水,道:“在档案里,这个记载涉及大清龙藏的藏宝图,秋野也就是张宗援看过这份卷起来的藏宝图,藏在了边业银行的金库。但他并没有见过藏宝图展开是什么模样。他将这个消息传递到了日本军部,这也就是日本军队后来攻入沈阳要去边业银行寻找藏宝图的原因。但是当时并没有找到,后因军部直接寻找大清龙藏极易引发社会舆论,这才有了军部暗暗委托‘满铁’寻找藏宝图的事。”
金灿问道:“这个张宗援有没有参与寻找藏宝图?”
中谷一郎抹了把汗,小心翼翼地道:“日本投降后张宗援作为战犯在上海被处决,但寻找藏宝图的事情一直在悄悄地进行。有一个日本人叫藤井一,十六岁来到中国,曾在日本公使馆武官坂西利八郎手下做事。他懂中国话,后来被坂西派遣到东北活动,在热河当了土匪,外号小白脸,后来改了个中国名字,叫陈东兴。大当家死后,他就坐上了土匪第一把交椅,成了匪首。那时候他就已经在留意收集各种消息,其中大清龙藏的藏宝图,就是他一直查找的目标。”
金灿慢悠悠地道:“听你的讲述,看样子他是找到了藏宝图?”
中谷一郎忙点头道:“据海华档案记载,最终他将一份藏宝图交到了坂西利八郎手中。坂西立即命他组织人进长白山寻宝,却次次人去未还。随后日本军部接手,改令‘满铁’继续查找大清龙藏的下落,海华公司就是在那时候介入此事的。”
李小军问道:“海华公司是怎么做的?”
中谷一郎犹豫半晌,见李小军将右手又伸向他,不由苦笑道:“根据档案记载,在1940年,海华组织了长白山山麓综合调查队,对安图、东岗、漫江、长白山顶等长白山西侧山麓作了一次全范围的调查。”
金灿道:“你们打着什么名义去的?”
中谷一郎看了看李小军,只得道:“这次调查表面上是对森林资源作统计,实际上有一个秘密小队,目标就是大清龙藏。但是和其他人一样,派去寻宝的一个也没有回来。日本战败之后,海华公司撤回日本,那幅藏宝图自此消失,再也找不到了。”
金灿笑道:“既然如此,那就请你说一说,大清龙藏在长白山的什么地方?”
中谷一郎一怔,随即叫起苦来:“两位,我怎么会知道?我要是知道,不就直接去寻宝了?”
金灿大笑道:“你这句话讲错了。”
中谷一郎瞪大双眼,一时无措,突然意识到什么,长叹一声垂下了头。
金灿道:“你讲了许多信息,其实就是在避免透露一个信息,藏宝图上标记的藏宝地点。但有一个事实你无法否认,就是海华公司既然有藏宝图,又在长白山多次探察,那么安图、东岗、漫江、长白山顶等长白山西侧山麓这几个地点里一定有一个是海华当时确认的藏宝地点。说说吧,把那个地方讲出来,你少受些罪。”
金灿连声逼问,中谷一郎满头是汗,犹豫一会儿终于说出一个地点:安图。
李小军忙问道:“安图?地方太大了,你们不会大海捞针似的去找,藏宝图记载的到底是哪里?”
中谷一郎眼见金灿示意,李小军随即将右手搭在自己的印堂部位,不由长叹一声,道:“屯子镇。这是寻宝队在失踪前最后发电报时提到的地点,其他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金灿面色一沉,神色严肃地道:“你是怎么知道我们在德月楼的?”
中谷一郎闻言脸色一变,嘴里喘着粗气道:“两位,我真不是……有意去伤害你们……”
金灿冷笑道:“伤害?我拿一把枪对准你开上两枪,你说这叫伤害?这叫杀害还差不多!”
中谷一郎诺诺连声,李小军问道:“是谁告诉了你德月楼的事?”
金灿道:“只是问问,他是不会轻易讲出来的。”
中谷一郎忙摆手道:“不,不,我什么都告诉你们。只是不要让这位先生再碰我了,简直太难受了。”
金灿笑道:“你知道痛就好说话了。有什么说什么吧,消息是从哪里来的?”
中谷一郎看了看李小军,神色凄然地道:“我知道自己势单力薄,现在沈阳已经有很多人盯上了大清龙藏,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我不得不找人合作。”
李小军冷笑道:“保护你的利益?你恐怕是忘记你在什么地方了吧?”
中谷一郎忙连连自打耳光,道:“对,对,这位先生讲得不错。不是我的利益,我是晕了头才掺和到这件事情里。看来金钱的诱惑力太大了。说是我找的他,还不如说是他找到了我。这个人叫容华林,他向我提出建议,合作寻找大清龙藏,如果用我的信息能找到宝藏,那么按照比例分成。我当时并不相信,不过,他很快就显露出超强的实力,我不得不与他合作。也正是他今天上午告诉我,在沈阳德月楼和坤将和两个人见面,他们手里有重要的宝藏信息。为了万无一失,我这才派人前去德月楼,没想到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看来我与宝藏无缘了。”
金灿又问关于容华林的详细信息,中谷一郎却说不出什么,只告诉金灿,对方是个男性,三十五岁左右,每次见面自己都会被蒙住双眼,不知道地址。自己私下里打探过消息,也没有新的进展。
金灿见问不出什么,看了一眼李小军,李小军心领神会,轻轻按住中谷一郎的脖颈,稍一用力,对方登时便晕了过去,侧倒在沙发上。
金灿搜罗屋内,见没有什么新发现,便和李小军走出房间,下电梯出酒店,问清酒店门前出租车可跑长途包车,讲定价钱,乘车前往长白山屯子镇。
两人到得安图,已经是晚上九时许,司机说什么也不愿意黑夜进山,又讲长白山山路难行,路途不熟悉,不便行车。金灿只得结算了车钱,与李小军找了一家旅店歇息一夜,第二天再约车前往屯子镇。谁知第二天两人吃罢早餐,寻找车辆,却无出租车前去,都说去了不划算。金灿不得不提高报价,这才有一辆出租车愿意以三百五的价格答应前往。
司机姓李名胜,人豪爽,见客人要进长白山,好心提醒准备些帐篷、吃食,山里好耍,可是没有饭店。金灿果然听从建议,李胜引着去往商店买了些山里扎营露宿的常用品,装在一个大背包中,放在后备厢。车一路驶往长白山屯子镇,李胜想寻人说话,只是金灿、李小军连日奔波,有些疲惫,各自系好安全带闭着眼在车上熟睡。李胜见此,也只得关掉收音机,一人开车虽烦闷,却也不得打扰客人。
九时出发,三个半小时后到达屯子镇,金灿结算车资,李小军从后备厢中取出大背包,背在自己身上。李胜不愿空车回镇,想看看有无客人返回安图,正好有游客下山,不由喜不自胜,与那三个人谈好了价钱,一脚油门驾车驶往安图。
正值午餐时间,金灿找了家餐厅,与李小军坐了临街的雅间,点了三个菜,两瓶长白山泉阳牌啤酒。等候的工夫,金灿和餐厅老板闲聊,问清了上山路径,有无野兽,是否有车可送进山,夜晚可否露营,等等。
老板是本地人,自有一辆北京吉普,闻听金灿两人要进山,说愿意派人送他们,但只能送到登子口,剩下的路程就得靠腿脚步行了。老板热情,只向金灿提了一个要求:两人在屯子镇期间得在餐厅吃住。
金灿闻言大喜,二话不说先交定金,与老板乘兴又聊了几句长白山的宝藏、大清的龙脉等,老板知无不言,将长白山上的传说一一告之,直聊到尽兴,颇有相见恨晚之意。吃罢餐食,老板派人开着车,一个半小时路程,将两人直送到登子口。金灿给司机结清余款,司机按声喇叭告别,留下两人登山,自己开着吉普回了屯子镇。
露营装备约二十公斤,刚攀登时李小军还没有感觉到什么,越往上爬,装备压在背上越重,几乎成了酷刑。还好山色风景俱佳,能减缓些疲惫。只见山中一条小路,随山势起伏折转,陡缓间密林杂树,群山绵延,绿荫参天,不知名的鸟儿鸣叫,花草漫山遍野。两个小时之后,两人爬到一座小山峰顶,远望峰峦蜿蜒,犹如巨龙游于绿海。
金灿喘着粗气,站在岩石上指着远处道:“这恐怕就是龙脉了吧?真有这么神奇吗?”
李小军卸下装备,取出铝壶,打开盖子喝了几口后递给金灿。他观察着峰峦走势,道:“在科技不发达的古代,龙脉被认为是王朝更替的重要因素,人们都深信不疑。龙脉兴废印证着王朝命运。每一个王朝的龙脉都不一样,中国二十四史,就有二十四条龙脉。”
金灿接过铝壶正往口中灌水,听到有二十四条龙脉不由咳了一声,放下铝壶道:“一个王朝一条龙脉?”
李小军笑道:“看着愚昧吗?可古代帝王家包括民间就是这么认为的,龙脉决定一个王朝的兴衰。实质上,这是统治者为自己家天下的正当性找了一个借口,龙脉、北极星、天子等都属于此类。比如说,周朝的龙脉在岐山,咸阳是秦朝的龙脉,沛县是汉朝的龙脉,明朝龙脉在凤阳,而长白山,就是钦定的清朝龙脉。”
金灿叹了一口气,道:“皇帝们为了统治天下,让小民百姓接受统治,还真是挖空了心思。”
李小军正色道:“历史上龙脉断、王朝换的例子有很多。常言道华山为虎,泰山为龙,泰山是一条龙脉,这在堪舆学上是公认的。但康熙皇帝一定要将长白山定为泰山龙脉的发源地,并且为了让天下人信服,组织最精通堪舆的风水师花费数年时间,详细标明龙脉怎么从长白山延伸至泰山,工程量不可谓不大。康熙帝钦定长白山龙脉,最重要的作用之一就是证明当时清朝统治中原的正当性。”
金灿笑道:“为了取得正统地位,皇帝真是煞费苦心。不过,我们以今人观古人,无法完全体会到当时情景,或许回到古代,我们身不由己,会作同样的选择。”
李小军从挎包里取出罗盘,四向定位许久,又取出一张中国地图比对,这才手指绵延群峰,道:“或许吧,今人难悟古人,古人也不知今人。可这龙脉常存。你看,这条龙脉从长白山西去,到达通化西北的纳禄窝集,在此分为北支、西支,西支到今辽宁新宾县东,与吉林交界处的旧称兴京门,今天是辽宁新宾县城关镇西之启运山。再向南下到辽东半岛南端的老铁山,自此龙脉进入渤海海峡,即庙岛列岛一带。今天的庙岛列岛隍城岛、砣矶岛,便是龙脊。龙脊蜿蜒至山东蓬莱出海,在烟台地区的芝罘、福山区一带形成福山,在山东北部成为丹崖山。自此,海中伏龙向西南起伏八百余里,聚集为泰山。龙脉已成,五岳独尊,天下共拜之。”
金灿随着李小军手指的方向看了半天,却没有看出些什么,不由道:“世兄,你说得热闹,可我怎么看起来就是山峰啊?没看出什么玄机来。”
李小军笑道:“你没有学过堪舆,自然不辨龙脉所在。龙脉,指山为龙,象形势之腾伏,借龙之全体,以喻山之形真。古人寻龙,常言玄武垂头、朱雀翔舞、青龙蜿蜒、白虎驯俯,诸种气象万千。”
金灿不由摸了摸头,叹道:“世兄,天门的学问果然玄妙。你讲得痛快,可我一句也听不懂。”
李小军笑道:“你看,风水之法,观山形水势。有一句话说,其论穴,如同人身之穴,取义至精。点中穴位,运势不同。什么是穴位?山水相交,阴阳融凝。先定山,再问穴,选中者天心十道,穴位称作金井。怎么看倒是有些说法,简单来讲,就是开掘验土,土细而不松,油润而不燥,鲜明而不暗为上佳,风水称之为生气之土。若再精进些,可称土虚实。”
金灿越发感兴趣,问道:“世兄,我听说过人有虚实,怎么土也有虚实?”
李小军道:“人生于自然天地,生死毋论,回尘化土。人土实一斗,六七斤则为凶,八九斤为吉,十斤以上为大吉。”
金灿笑道:“世兄,我常听说寻龙点穴,那龙脉也是如此定穴的?”
李小军略一沉吟,道:“这些只不过是富贵人家、王公将相所用。龙脉定穴自然不同,这是不传之秘,我敢说,你听了或许折些寿命。不过,听不听在你了。龙脉穴法关键在于内气萌生,外气成形,内外相乘,风水自成……”
见李小军讲解繁复,金灿忙道:“世兄,你还是自悟天机吧,你知道就可以了,没必要样样说与我听。”
李小军大笑道:“这有什么?咱们既是兄弟,你若是想学,我统统教你。”
金灿也笑道:“世兄,还是别了,我一个心相术就学艺不精,哪里有时间去学你的堪舆术?不过,这里的龙脉穴位,我猜想可能就是藏宝之处。”
李小军讲得尽兴,此时听金灿所言,点点头道:“还真让你猜着了,我刚才借罗盘仔细查看龙脉走向,只有那一处灵山嵯峨,佳气葱郁。”
金灿看向李小军所指之处,双眼望断也看不出所以然来,不由叹息道:“世兄,你还是明说吧。我现在两眼一抹黑,看不出来啊!”
李小军收起地图,左手托罗盘,右手指向远处峰峦,道:“按照龙脉显现,这条主脉北上经那座山脊折向西北,聚集在一座山峰,看似主脉。但依罗盘所显,我认为这是一条假龙脉,为的是隐藏真龙脉的穴位。”
金灿点头应是,伸出大拇指夸赞道:“还有真假的区别!世兄,幸亏有你,否则身在龙脉也不知所处,那真是找一辈子也不见得找到。”
李小军笑道:“按照古人的说法,一个王朝的龙脉穴位所在是上天所系,怎么可能轻易让人找到?寻龙点穴的人也会设下重重风水局,以隐藏真正的龙穴所在。你看着罗盘方位,再看那一处山峰,是不是暗合之下,明似入海,暗里龙脉一头折进洼处,这不是凶兆是什么?若是沿着这条龙脉找过去,有死无生。”
金灿一脸懵懂,不免尴尬地笑道:“世兄,那么按照你的推算,真正的龙脉穴位在何处?”
李小军将罗盘与群峰并置,缓缓定准,抬起头来时右手指向一处绵延峰峦,只见山形龙蛇,气宇万千:“罗盘所指,暗合天机。那座山峰所在,正是大清龙脉的穴位。”
[1]指老天在上,拿出家伙干,凭本事活命。
[2]指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