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公子冲出满山的大火后,正巧遭遇了守在这里的云夫人。然而,双方只交手了一合后便因为互相忌惮而进入的对峙。
在设计伏击叶公子的时候,云夫人是料定叶公子十死无生的,在落叶山埋下火种也只是为了预防万一罢了。提防出现不可预料的变数,诸如叶公子能请到超出自己掌控的强者之类的。
至于没有引爆火种而是派人擒杀叶公子,那是觉得让叶公子这个杀夫仇人葬身火海难消心头之恨,誓要将其升起活捉,让他受尽人间一切酷刑,让他生不如死!
然而,在经过一系列交手后,将叶公子打败尚且不能,云夫人又如何生的起非要将叶公子生擒活捉的魄力?因而一出口,问的居然是叶公子是否有死的觉悟。
叶公子轻然一笑,神色间带着几分唏嘘怅然的意味,不无自嘲道:
“其实从推恩令失败的时候开始,本公子就做好这样的打算了。只是,总要垂死挣扎一下,不是么?”
有道是人力又穷时,此刻的叶公子便是颇有几分技穷于此的感觉。
突破火海后有田家人阻拦是在其意料之中的,至于阻拦的是谁那边只能看运气了。漫山的火海的包裹下,虽然凭借风向辨别了方向,但对于这边等待自己会是谁,那么只能拼一拼运气了。
很遗憾,命运女神还没皮够,运气什么的不存在的。哦,不,岂止是不存在,分明是已经准备好了最坏的运气在等着他呢。
这不,一突破火海就遭遇了云夫人。
在田家剩余的一群人中,云夫人的智慧,战力无疑都是首屈一指的,如过换成别人进行拦截,哪怕是城府,战力仅次于云夫人的田杰豪,在叶公子那一招精心谋算的阴阳逆转下最起码是受重伤的结局也高达九成,就算是云夫人在那一招下如现在一般安然无恙的概率也不会太高。
没奈何啊,人家命运女神没皮够啊。几十分之一的倒霉事恰到好处的被叶公子遇到了,眼下唯有硬着头皮拖延一下了,反正云夫人忌惮自己之前的一系列手段,必然也不会轻易进攻。
至于被云夫人发现他的拖延之心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叶公子的智慧,筹谋,韬略远强于云夫人,但云夫人毕竟也是个有手段的。叶公子虽然可以压制她,将她算计于鼓掌,却不可能碾压她,将她犹如牵线木偶般的掌控在手中。
不是叶公子不够高明,而是实力差距过大,智商的差距不足以完全弥补实力上的鸿沟。
垂死挣扎?这种说法倒也贴切。云夫人也能清楚的想到这一点,但这却不能带给他半分的欣慰之感。
然而云夫人看着活蹦乱跳的叶公子,想到自家被他以八门金锁阵绞杀,以及葬身火海的一众强者,却怎么也无法将这个词联系到他的身上。这家伙哪一次不是垂死挣扎,又哪一次不是把别人给挣扎死了,自己又借着垂死?
冷哼一声,云夫人有些咄咄逼人的问道:
“既然你如此坦言,本夫人索性便问一句,你觉得自己突围而去的可能性有多少?”
尽管心头甚忌惮,不敢大意万分,但应对的时候却要拿出最起码的姿态来,不能输了气势。
此刻双方各有目的,乐见其成的开始了拖延时间。这自然就又免不了一番唇枪舌剑。身为苦主,恨不得将叶公子碎尸万段的云夫人自始至终都是这般的咄咄逼人,叶公子则显得清水般温润平静,不兴波涛。
相较而言,云夫人十分忌惮,担心那如镜面板平静的水面突然倾盆而下,势不可挡;而叶公子则真的轻描淡写回应云夫人的逼人气势。
不死不休的双方短短几句话的功夫也要做出个交锋!然而,让云夫人气馁的是,短短计划的功夫,高下已显!
叶公子神情已经恬淡,仿若朋友般交谈般随意自然。闻言露出几许思索的神色,叹了一口气,有些不满的道:
“只有五层吧。”
“五层?”
云夫人凝眉,随即露出一脸不信的神色,嗤之以鼻道:
“你有这么高的胜算?真是这样的话你会不动手?”
叶公子无奈一笑,认真道:
“动手的话虽然有机会给夫人留下些终生难忘的记忆,但我的弟兄们怕也难免有所折损,还是托一托吧。”
用兵之道,虚实相生。此刻正与叶公子虚与委蛇的云夫人正不可避免的想到“援军”二字,而叶公子眼下之意却恰恰透露出了这个意味,这样一来反而让她更加觉得莫测高深,不可捉摸。
立刻动手的念头不可避免的再次升起,既然叶公子不愿立刻动手,甚至不惜错失良机的避免动手,她最应该做的便是立刻动手,这是最浅显的判断。
但稍一思索,便又觉得不妥。叶公子的虚实不是那么容易判断的,立刻动手只是表面上的最佳的决断,但事实如何,云夫人却难以做出判断。
云夫人并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在西南之地几乎一言九鼎的她是一个决断力极强的人。但与叶公子交手后,屡惊打击下,行事,判断不可避免的受到了影响。
惊疑不定间,云楚楚突然开口道:
“胜败无常,既然是交代遗言,云夫人有什么遗憾不妨也一并交代。”
虽然知道叶公子+是拖延,但遗言什么的依旧让她感到一阵不满,于是便将这个皮球轻轻的传给了云夫人。
云夫人的目光在云楚楚身上稍作停留,神情之间带着几分恍惚。随即又将目光转向叶公子,轻叹道:
“如果不是我家侯爷被你所害,本夫人绝不与你为敌,甚至还会倾力交好于你以及……你的夫人。”
升起惺惺相惜之心的可不只云楚楚,还有云夫人。不过可惜,她的男人杀死了她的男人,他们之间也只能随之而敌对,不死不休!
云楚楚轻笑道:
“多谢云夫人了,这些溢美之词外子与云云照单全收了。只是……这似乎算不得什么遗言吧!”
云夫人默然片刻,才淡淡道:
“我若死在这里,就请将我的骨灰洒在我家侯爷墓前吧?”
云楚楚若有所悟,眉宇间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却还是问道:
“不与他合葬?”
云夫人道:
“不能替他报仇,有何颜面与他合葬!”
“唉,云云!”
叶公子突然叹了口气,随即看向云楚楚。
云夫人眼中闪过淡蓝色光芒,目光在云楚楚身上略作停留,淡蓝色光芒熄灭。
若是偷袭,这时便是绝佳的机会,但一番思忖,她却选择了放弃。投鼠忌器固然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却是……如云楚楚为她解惑叶公子如何坑杀她的理由一般,她也是个女人,不愿在此时破坏叶公子与云楚楚的小儿女情怀。
云楚楚连忙看向叶公子,似乎想到了什么,神情有些无措,略带忐忑的叫道:
“夫……夫君……”
云夫人留下了所谓的遗言,轮到叶公子了。然而,无论是云楚楚还是诗韵,都不愿听到他所谓的遗言。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死亡会将他们分开!
哪怕仅仅是听他说出这种话,也是不愿。
云楚楚……或者说诗韵的心思哪里瞒得了楚轩?楚轩自然不会说些惹她伤怀的话来。
温柔的注视着云楚楚,透过她姿容,目中依稀浮现那张对他至死不渝,深情款款的娇颜。
罕见的温柔之色在其眼中泛起,柔声念道: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
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叶公子第一句念出的时候,云楚楚紧张的情怀便已缓和了下来。美目紧紧盯着他的嘴唇,双耳扑闪扑闪的竖起,生怕漏听了一个字。
一首让她心潮起伏的情诗念完,“云楚楚”情难自已。
粉嫩的红唇紧紧抿着,寂然无声。仿若失去了一切知觉一般,松动着的香肩与微微发红的眼角正竭力压抑这这令她几乎就要澎湃而出的情感。
一个睿智的人注定难以被情感所左右,可是到了他的身上,她的新潮却总是那般不争气的起伏无休。心绪的剧烈波动让她仿若失去了听觉听觉和幻觉,甚至感受不到自己的心跳。仅余的,只有他那足以将他融化般的眼神与柔情蜜意的话语。
良久,才在这样的注视下稍微回神,轻声喃喃,似重复,又似承诺的念出最后一句: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除了云楚楚,云夫人也在喃喃自语的重读着这句话。
入目所及,往昔如烟如云,如梦如幻的场景一一在眼前浮现,那个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的少年;那个功成名就,威震一方的望王者,那个稳如山岳渊渟岳峙的霸主的容颜一一在眼前飘过,最终汇聚而成了一张容颜,一张让她刻骨铭心,至死难忘的容颜。
很可惜!那张容易就那么清晰被徐来的小风吹的四分五裂,随着风吹,缓缓向着火海之中飘荡而去。望着一望无际的火海,纵身其中的念头再次用上心头。
竭力压抑,竭力控制,却依旧不可避免的显现出她的软弱来。这样的软弱,不是属于她的性格的,而是身为一个女人,一个用情至深的女人必然存在的柔软。
叶公子眼眸闪了闪,云夫人此刻失神的状态就的又是一次出手的良机,比之之前他气息被压制还有好很多,但一番迟疑,叶公子同样并未出手。
原因嘛,这个时候如果动手岂不是破坏了自己为了讨好诗韵这丫头而念出的情诗?而且云夫人都没有趁着刚刚的机会动手,自己却动手像话么?
好吧,就算不感性分析,理性一点,现在虽然与云夫人对峙,但今日能都安然离去的关键也已经不在她的身上了,动手也无意义,突然令尖刀死士蒙受损失罢了。
场面一时陷入寂然无声的尴尬之中。
然而,突然响起的一声惊慌的叫声却将其打破
“母亲,不好了!”
仓皇的大呼让云夫人的心神微微一清,意识到此时绝非发呆之时,醒觉之余,莲足一点,身躯向后一跃,连忙抽身后退,拉开了同叶公子等人的距离,同时谨慎的看向叶公子与云楚楚。
却瞧见了让他大为无语的一幕——叶公子与云楚楚深情款款的对视着,那旁若无人的神情又哪里会顾忌于她?至于尖刀死士,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的样子也是全然没有理会她的意思。
“母亲!”
田杰豪的呼声再次响起,声音之中的仓皇之意让她微微一惊,连忙向着身后望去。
。
入目所及,在田家三兄弟的带领下,田家的三四十名属下互为依靠,互相掩护着着仓皇的向这里跑来,瞧他们几乎写在脸上的惊慌二字,任谁看了都只不难联想到三个字——出事了。
一众武者跑至云夫人眼前,云夫人瞧着依旧呈现着互相掩护的犄角之势,心有余悸的模样,不由眉头大皱,暗呼不秒,喝问道:
“出了什么事?”
看着仅余一半左右的人数,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想到了什么,不由脸色微微一变,问道:
“其他人……”
“小心!”
话还未说完,一众田家武者同时色变,连忙出声提醒。
“我、在、你、身、后!”
不待他们提醒,一声宛若来自九幽,犹如魔鬼低吟,仿佛死神收割生命前的通牒一般的声音响起。
伴随着这声几乎来自地狱的呼唤的声音响起的同时,一道犹如鬼魅的身影在云夫人身侧凭空浮现,鬼影双手交错,反握着短匕,一直勾勾的盯着云夫人的血红的双眸之中没有任何人的色彩。双手接连交错,快若闪电,接连五匕划出,一息五匕,五次强横的攻击对着云夫人的侧颈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