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面上看,“叶公子”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人罢了,因而杨雄并未将他放在眼里。这样的年纪,就算再怎么出众,自身的修为在他这样武尊面前也是不堪一击的,即使是日耀帝国那些出色的佼佼者,在十七八岁的时候也只有任他搓圆捏扁的份。
楚轩对仆从的指点虽然让人们惊异,但并非难以接受。一个天资出众的人纵然修为低微,但眼力、见识、洞察力这些却不与修为成正比。
两个强者交战的胜负在一个实力低微之人的指点下逆转,这样的例子不是没有。其中最著名的当属百年前的天下第一智者庄梦蝶了。尽管有传言庄梦蝶武功深不可测,但人们除了见识过“他”宛若瞬移般的轻功外,却从未见过他正面出手。庄梦蝶想要改变交战双方的胜负,寥寥数语的指点便足以逆转战斗的胜负!
让杨雄想不到的是,自己颇为自信的一刀居然被楚轩身旁的那名看上去二十五六的公子哥一枪化解,还将自己逼的狼狈异常。此刻前对这位深不可测的公子哥的挑衅,哪里敢应战,连连摇头道:
“适才交手不过一招,但公子的厉害杨某已经领教,自知不敌。还请公子……”
赵云雷打断杨雄的话,淡淡道:
“既如此,自尽吧!”
那轻描淡写的语气仿若逼其自尽的不是一位武尊强者,而是一只可以轻易碾死的蚂蚁。
杨雄闻言脸色一变再变,最终咬了咬牙,沉声道:
“公子你实力非凡,那位公子见识卓越,你们俱非凡人,但今日之事另有蹊跷,你们只是中途与这个甄家商队搭个伴而已,何必这般护持这商队,卷入这般是非?”
准确无误的道出商队之中有两名武尊强者护持;堂堂武尊强者居然沦落为山贼;就连自己与赵云雷只是在中途与商队搭个伴都知道,就算杨雄不说,楚轩也发现了其中的蹊跷。杨雄想来只是个马前卒而已,商队或者甄三掌柜身上的什么东西大概是遭到了什么人的觊觎。
区区一个杨雄自然不放在楚轩眼里,但可以想象,一旦强出头的杀了杨雄,楚轩便算是彻底的卷入了这件事情当中,难以脱身了。杨雄隐含威胁的话语已经点出了这一点,从他准确无误的说出商队的情况来看,也绝不是什么虚张声势。
见赵云雷沉思,杨雄连忙又加了一句:
“二位公子若是就此离去,在下拱手相送,绝不阻拦。”
说起来,楚轩与这位初识的甄三掌柜不过点头交而已。这就像是走路的时候见到一个与自己有着点头交的人在与另一个人打架,这个时候劝解一番也是了,如果操刀子上去帮忙,那不叫意气,在常人眼里反倒是显得有些发傻。因而,此刻就算楚轩一走了之倒也没什么不妥。反正恶人自有赵云雷去做。
就在赵云雷犹豫的时候,甄三掌柜的声音适时响起:
“多谢二位公子护持了,甄某做主,此次商队所得的五层利益尽归二位公子。二位公子俱非凡俗,不会将这些许财帛放在眼里,但这是甄某代表甄家向二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两位俊杰聊表谢意,万勿推辞。”
楚轩闻言不禁暗叹:“这甄三掌柜虽然有着几分老好人的味道,但毕竟是个精明的商人啊。这句争取二人相助的话除了以不菲的财帛相动,也隐隐点出了日耀帝国第一商业家族甄家的人情,一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更是足以挠到多数少年人的痒处,若是寻常少年,说不得仅凭这几个字就热血当头,不顾一切相助了。”
见甄三掌柜望来,楚轩给了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又将目光看向赵云雷。
赵云雷对甄三掌柜的话仿若未觉,对杨雄冷冷道:
“你与甄家恩怨与本公子无关,本公子亦不屑参与,但你对我的追随者出手,本公子自然要讨个说法。”
杨雄闻言再次抱拳对着赵云雷深深一礼道:
“杨雄鲁莽,还望公子大人有大量,多多海涵。”
赵云雷微哂道:
“这就是你的交代?”
杨雄道:
“杨某身无长物,实无什么拿得出手东西向二位赔罪。”
见赵云雷神色转冷,又连忙道:
“有劳二位公子稍待片刻,待杨某劫下那甄三的全部财物,便将其全部献于公子,以作赔罪,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商队中楚轩自言自语的声音响起:
“说了半天,怎么我们反而成了此次抢劫的受益者?”
说是自言自语,声音却不小,尤其是抢劫两个字咬的极重,看上去就像是故意对赵云雷说的一般。
思虑再三,楚轩还是决定帮衬一二,毕竟这甄三掌柜为人不错,就这么一走了之实在有点过意不去。全当是这甄三掌柜好人有好报吧!
赵云雷回头不悦的撇了一眼楚轩,原本有些意动的神色又转为淡漠,对着杨雄冷声道:
“滚!”
杨雄还想开口再说些什么,却见赵云雷长枪一抖,一道风刃向着自己身后的射去。
“啊!”伴随着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适才那名偷袭楚轩的小头目的一只手臂已经被赵云雷斩落。
赵云雷冷然道:
“在我没改变主意之前,滚出我的视野!”
杨雄的嘴角不自觉的抽搐了两下,挥了挥手,连场面话也没说,转身带着一众属下灰溜溜离去。
“多谢二位公……”
甄三掌柜上前致谢的话被赵云雷打断,不耐的留下一句“真的谢我就别烦我!”便开始闭目养神起来。
见甄三掌柜又将目标转向自己,楚轩自然不能好如赵云雷一般高冷,而是饶有深意道:
“甄三掌柜,还是休整一下再赶路吧”
经历了刚才的一幕,只要不是傻子都不难发现队伍里有内奸,所谓休整,其实是要把内奸揪出来。
甄三掌柜在“休整”的时候,也没忘记吩咐商队中人不得打扰二人清净,楚轩随意的坐在地上,兀自又拿出一坛美酒悠悠然的独酌起来。
一道恭敬的声音将这份悠然打破:
“叶公子,适才多蒙指点,在下感激不尽。”
说话的正是那名差点坑了楚轩的“猪队友”,此人虽然一副仆从打扮,但以他武尊的修为,断然不会沦落到给人为奴为仆的地步。此刻实力暴露,尽管甄三掌柜并未做出什么指示,但商队中已经对他有了武尊强者应有的敬重。
楚轩道:
“《盘蛇七探》是一门极为高深,玄奥的功法,幻化七条巨蟒战斗只是它的最基础的形态罢了,驾驭这七条巨蟒变化万千,甚至将这起跳巨蟒赋予属性,夹杂生克变化于其中,方能发挥出它的无尽奥妙,此功若是大成,以你武尊三阶的修为力敌武尊十阶的强者也不在话下。你尚需需多加打磨,才能将这门战技的威力进一步发挥。”
见“猪队友”躬身受教,态度恭谦,楚轩也不吝一番指点,三言两语简明的道出了不少《盘蛇七探》的玄奥,听得猪队友连连点头,深感大有收获。
说了一达通,略感口干舌燥的楚轩灌了一大口美酒,笑道:
“可惜那杨雄已经跑了,否则此时你再与他交手,当不至于如之前一盘狼狈。”
猪队友再次一礼,道:
“在下虽侥幸得了这门功法,钻研多年,但始终不得其法,只是徒有其型罢了,今日承蒙公子指点,犹如提胡灌顶,令在下着实受益匪浅。公子授艺大恩,在下没齿难忘!”
楚轩摆手道:
“言重了,只是用枪的人互相探讨些许用枪的心得罢了。”
对习武之人而言,敝帚自珍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了,任谁也不会将自己苦心钻研,精心打磨的心得随意的分享给他人,即使是楚轩也不例外,他与猪队友非亲非顾的,自然也不会是倾囊相授,只是一些浅尝辄止的指点罢了。虽然这已经领猪队友受益良多,但这对楚轩而言着实算不得什么。
话音刚落,一个悦耳的女声突然响起:
“既是探讨心得,小女子能否也与叶公子探讨一二呢?”
楚轩暗暗苦笑,他虽然说的委婉,但甄三掌柜明显也明白了他与赵云雷一样不想被人打扰,也吩咐了旁人不得打扰,却不想一个接一个的人找上自己。
“猪队友”也就罢了,武尊强者这点自由还是有的。只是,这个女子会是谁呢?
商队中有女眷楚轩是知道的,但却并未关注,或者说不便关注。日耀帝国强者为尊,女子多为男子的附属品,风气也因而没有星光帝国开放,男女之妨较之星光帝国也要大上许多。
转头望去,却见一个肤光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容貌秀丽之极,如明珠生晕,美玉莹光,眉目间隐然有一股书卷的清气,清雅高华的少女正俏生生的望着自己。
此女姿容纵然比之前些时日伴在他身侧的诗韵逊色三分,也绝不输给孟冰莹,云兮雪这般佳人。
骤然见到如斯佳人,楚轩的眼睛不由亮了亮,却又似想到了什么,眼神很快就暗淡了下去。楚轩也不问女子称呼,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状若随意的笑道:
“探讨一二又有何不可?姑娘若是不怕自家枪法奥秘被我窥得,尽可施展一番。”
女子将叶有福的神情变化看在眼里,不动声色的笑了笑,手中戒指白光一闪,一炳精致的银枪出现在手。长枪一抖,七个枪花乍现。惊异的是,明明只有一炳长枪,在女子手中却宛若七条灵蛇翻转扭动,端是精彩纷呈,夺人眼球。
女子使用的,赫然也是《盘蛇七探》,不过她的修为远没有达到武尊境界,不能如猪队友一般幻化出七条巨蟒来,只是以她那曼妙的倩影舞出枪招来罢了。
舞罢,女子笑吟吟的看向楚轩,敛衽一礼道:“请公子指点”
见楚轩皱眉不语,不由轻声叫道“公子?”
楚轩叹了口气,赞道:
“翩若惊鸿,宛若游龙。荣耀秋菊,华茂春松。姑娘的枪,舞的当真华美。”
楚轩的前两句话让女子的秀眉上不禁划过几许喜色,从小到大,她听惯了阿谀,见惯了逢迎,但这般精美语句,华美的辞藻还是第一次听到。细细回味,唇齿间仿若仍有余香。这般称赞,是个女子都会觉得受用。
然而楚轩后面一句却让她原本已经爬上眉梢的喜意瞬间化为乌有。什么叫“姑娘的枪,舞的当真华美?”,姑奶奶我是在使用战技好吗?一套顶尖的战技被人说使的好看,这绝不是什么夸奖,而是讽刺!
欲扬先抑可以更好的达到“扬”的效果,反之亦然,女子先是听了楚轩的“扬”甚至来不及欣喜,就又听了楚轩的“抑”。效果也如欲抑先扬一般,当真将这位平素一向大方得体的女子气的不轻。
美人轻嗔薄怒,对男子而言堪称一道绝美的风景线。只可惜,得了甄三掌柜吩咐,商队中人自觉的将一片空间留给了楚轩、赵云雷二人。而一旁赵云雷正在闭目养神,猪队友则将头低的很低,不敢直视女子,唯一的观众也只有楚轩了。
楚轩在女子那不可方物的俏脸上停留片刻,略作欣赏,又错开目光,举起酒坛饮了一大口,洒然一笑,道:
“姑娘请见谅,在下适才尽被姑娘的曼舞仙颜所吸引,全然忘记去看姑娘的战技使的如何,还请姑娘万物见怪。”
尽管楚轩的本意只是委婉的说女子的枪法使的大有问题,奈何他不懂女儿家繁复莫测的心思,真真切切的惹恼了这位女子,察言观色之下才发现不妥,连忙出言补救。
还是那句话,女子的心思繁复莫测、不可捉摸。以女子的涵养,楚轩欲抑先扬的话虽然让她恼怒,却也不至做色。但接下来恰到好处,让她发作不得的补救反倒是激起了她几分别样的心思,不禁轻笑道:
“登徒子我倒是见过一些,但如你这般坦然的倒是少见。”
楚轩笑着微微抱拳,道:
“姑娘谬赞了,叶某愧不敢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