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不言代表K画廊受邀参与慈善晚会。正好,沈不言想趁此机会带季天霖扩展交际圈,便主动把他带上了。
沈不言一袭宝蓝色的礼服裙,黑色长发盘于脑后,薄施粉黛,端庄大方。季天霖则身着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在沈不言强烈的要求下好好地系了领带,看起来斯文俊朗,气质不凡。
在宴会上,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与两人擦肩而过。
沈不言凝视那人远去的背影,眼神一点一点地冷了下来。
真是冤家路窄。
季天霖向那人多看了两眼,忽然想到了什么,嘴角勾起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看样子你认识他,他是谁?”
沈不言只“嗯”了一声,淡淡道:“他是我的表哥。”
“那边似乎有好戏看。”季天霖朝一个方向扬了扬下巴,沈不言的目光随之被吸引过去。
不远处,黄慎正和一个女孩拉拉扯扯。女孩用力地推开黄慎,似乎在崩溃的临界点。
沈不言皱了皱眉,打算上前管管自己这个不争气的表哥。
还未等她出手,一个高大的男人已经抓住了黄慎的手,把他往旁边一推。黄慎摔了个屁股蹲儿,痛得喊了一声。
“脏。”男人面无表情地拿出手帕擦手,一眼也不看地上的黄慎。
在他抬起头的那一瞬间,沈不言愣住了。这男人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她挑了挑眉,直接走上前去。
季天霖本打算跟上去,可在看清那男人的脸时,他的脚步顿了顿,立在了原地。
金素莉低着头整理被扯坏的裙子,手腕隐隐作痛,生理的痛苦混杂着心理的屈辱一齐涌上心头,让她眼角红了。
男人剑眉微皱,脱下了西装披在金素莉的肩上。
“谢谢你。”金素莉还没来得及多说几句,她的经纪人已经闻讯赶来,迅速带走了她。
“天哪,这不是黄大少爷吗?”不知是谁出声引来了全场人的瞩目,在地上揉着腰的黄慎冷不丁地被所有人的目光包围,终于感受到了什么叫作社会性死亡。
众人还是给了黄氏集团几分薄面,没有当场笑出声。
黄慎的脸一阵青一阵红,还是沈不言好心地前去扶他,没想到,黄慎根本不领情,毫不留情地推了沈不言一把。
沈不言没料到这出,重心一个不稳,身子直直地往后倒去。
一双有力的手臂伸了过来,稳稳地托住了她的上半身。
像是把她拥入怀中。
“小心点。”季天霖伏在沈不言耳边,声音磁性低沉,宛如夜风的絮语。
沈不言侧过头道:“谢谢了。”
“不客气。”季天霖勾起唇角,眼里隐隐含着笑意。
待沈不言站稳后,季天霖从容地拍了拍她的肩,仿佛刚才一切的暧昧都没发生过。
黄慎的女伴匆匆跑来扶起他,他瞪了沈不言一眼,和女伴一同向着拍卖会现场走去。
季天霖笑着对沈不言说:“拍卖会快开始了,我们也去看看吧,别浪费了门票。”
沈不言点了点头,刻意避开了黄慎,默默地融入了人潮当中。
季天霖看了她一眼,朝另一个方向走去,追上了不远处的黄慎,在和黄慎擦肩而过的时候,季天霖故意放慢脚步,似是不经意地撞了他一下。
黄慎不悦地扭头看去,却见季天霖勾起唇角,朝他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撞到您了……真是抱歉。”
分明是一个纯良无害的笑容,可黄慎仿佛被一条阴冷的蛇注视,心底莫名有些寒意。
恍惚回神,眼前人笑容和善,先前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消失殆尽。
难道刚刚是错觉吗?
对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清俊的面庞流露惊异之色:“您就是黄氏集团的黄总?”
“对,我是。请问您是……”
季天霖眼睛眯起,笑得愈发灿烂:“我姓季,禾子季,很荣幸见到黄先生。”
拍卖会很快就要开始了,沈不言左顾右盼,都没发现季天霖的踪影。正当她打算出门寻找时,季天霖忽然从门口出现,笑眯眯地走到她身边,顽皮地握住了她的手,轻柔暧昧地捏了捏。
“急着找我么?”
沈不言嫌弃地甩开了他的手,在裙子上蹭了蹭,别扭地开口道:“拍卖会快开始了,赶紧找个位置坐。”
季天霖和沈不言坐在中间的位置,正好能看清四周的人。
看着藏友送上来的展品,季天霖伏在沈不言耳边道:“你知道那副画叫什么吗?”
沈不言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季天霖淡淡地说道:“这幅作品叫作《女郎》,出自我的恩师帕洛斯先生之手。作品勾勒出了一个俯瞰众生的贵族女性,优雅而充满活力……”
沈不言感叹道:“原来如此,不愧是帕洛斯先生的手笔。”
她在心里嘀咕,如果能把这幅画收入麾下就好了,但是帕洛斯的画那么抢手,她的预算也不知道够不够。
“想要的话就去拍下来,不去尝试永远不会知道结果如何。”季天霖浅浅地笑,一双琥珀色的浅瞳亮得灼人,像是能看穿她的心思。
沈不言望着聚光灯下熠熠生辉的画作,默然不语。
“接下来要拍卖的《女郎》是著名画家帕洛斯先生的经典之作。这幅画是画布油画,纵77.5厘米,横99厘米,采用古典造型,运用明暗对比和高雅柔和的色调勾勒出一个贵族形象。《女郎》底价500万,每次加价10万,现在正式开始拍卖。”
“510万。”一位男士举牌。
“520万”。另一位女士紧随跟上。
……
“650万。”
“700万!”黄慎耻高气昂地举起牌子,一副财大气粗的做派。
全场噤声,主持人环视一圈,正准备发起倒数,沈不言举起牌子,缓缓开口:“750万。”
黄慎面色一变,目光迅速锁定了沈不言的位置。
沈不言转过头,对他莞尔一笑。
在黄慎看来,这是实打实的挑衅。
一个不知道从哪儿蹿出来的私生女,竟然也敢和他这个正统的继承人叫板?
黄慎咽不下这口气,心一发狠,干脆加大了筹码:“800万。”
拍卖师高喊:“现在是800万,800万一次……”
“850万!”沈不言好整以暇地举牌,直接抬高了价格。
……
“4000万!”
沈不言话音刚落,周围的空气骤然一冷,宛如坠入冰窖,扭头望去,只见气急败坏的黄慎死死地盯着她,阴沉的目光仿佛能滴出水,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眼神一黯。
小时候,只要这家伙露出这种表情,就意味着她会遭殃。
哪怕是黄慎抢了她的玩具,撕掉她的作业,在角落里恐吓她,只要他不高兴,那就是她的错。她胆敢反抗一句,即便只是轻声抱怨,也会招致打骂。
在漫长而难捱的黑夜中,沈不言反复地拷问自己煎熬的内心。
她成绩优异,性格谦逊,对待任何事情都全力以赴,不敢有一点闪失。可黄家上上下下都对她冷眼以待,黄江充更是经常对她破口大骂。
她那个表哥呢?天天打架泡妞,对佣人尖酸刻薄,颐指气使。他从来不干好事,可他却能获得所有人的溺爱。
自十四岁那年,沈不言糊里糊涂地被人带到黄家,她的人生便被姓黄的父子定义为“错误”。她在黄家人的讽刺中懵懵懂懂地长大,渐渐地收敛了锋芒。
“既然开始了,就不要放弃,”季天霖温柔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不到最后,谁都有可能是赢家。”
沈不言微怔,目光自然地落在他的身上,竟忘了推开他的手。
他全身沐浴在昏黄的灯光下,神情自信从容,一双琥珀色的桃花眼流光溢彩,仿佛天空中那轮永不下落的太阳。
“5000万。”沈不言蓦然起身,高高地举起牌子。
黄慎怒目而视,不甘示弱地举牌高喊道:“6000万!”
众人的目光全部聚集在沈不言和黄慎身上。
沈不言抬手挡住了四周意味不明的目光,在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这个价格已经到达她的底线了,再强撑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相比黄慎这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少爷,她终究还是少了点任性的资本。
但是……
她慢慢举起牌子,沉声道:“6500万。”
即便是输,她也要输得光彩。
沈不言突然的示弱让黄慎松了口气。看来她是出不起了,自己只要报个高一点的价格,应该就能拿下这幅画。
他定了定神,举起了牌子,自信地喊道:“7000万!”
“7000万一次,7000万两次,7000万三次,成交!请黄先生上台!”
主持人笑容满面:“恭喜黄先生夺得所爱,这笔善款将由主办方捐赠给贫困地区,黄先生有什么想说的吗?”
黄慎清了清嗓子,虚伪地一笑:“我不太会说场面话,在这里随便讲两句。我是帕洛斯先生画作的爱好者,这幅画是他弥留之际画下的作品,堪称绝作。马上要到我父亲的六十大寿了,我想将这幅画作为礼物献给我敬爱的父亲。他是一名优秀的企业家,我总是能在他身上学到很多东西。其中有一点便是企业家的良心与担当。我非常高兴能代表黄氏集团参与这个活动,身为社会的一份子,为公益事业添砖加瓦是黄氏集团一直以来的目标,我们会在这条路上坚持下去,谢谢大家。”
黄慎的一番话很是巧妙,既表明了子女的孝顺,又抒发了企业家的社会情怀,引得台下掌声雷动,他不屑地扫了眼沈不言,向她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沈不言用力地握了握拳,移开了视线,正巧对上一双琥珀色的浅瞳,在昏暗的灯光下蕴着灼人的光。
“我想纠正这位先生一点,这幅画确实是帕洛斯先生画的,但是……”他懒洋洋地开口,声音似乎故意压低了些,如陈酿般醇厚,“它根本就不是帕洛斯先生弥留之际的作品,也不值什么钱。”
会场安静得连根针掉地上都听得见,季天霖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所有人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