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是K画廊的沈小姐吗？”
沈不言停下脚步，施施然转过身，面带微笑地望向对方，一股特别的古龙水味沁入心脾，让她微微一怔。
男人身着一袭剪裁合体的西服，却偏偏随意地打着领带，衬衫的扣子也解开了两颗，清冷禁欲的气息中带了一分张扬。
目光上移，薄唇挺鼻，一双琥珀色的桃花眼微微上挑，风流多情。
沈不言的眼睛紧盯着那两颗不该解开的扣子，克制许久才压下自己的强迫症，幽幽地叹了口气。
长得倒是不错，要是肯好好穿衣服就好了……
“是我，还未请教先生贵姓？”沈不言大方地伸出了手，手指温润莹白，纤细分明。
男人瞥了一眼，宽厚的手掌自然地握住了她的手，幽深的眸底流转着异样的光彩。
“我姓季，禾子季。”男人递上一张名片。
沈不言接过名片扫了一眼，黑色烫金的纸片上印着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
季天霖。
“季先生，请问您找上门来有何贵干？”沈不言收起名片，不再和他客套下去，直接切入正题。
“我是来应聘画家的。”
沈不言面色一变，在心里叹了口气。
人事老王辞职不干以后，招聘的活儿都压在她身上了。
画廊冷冷清清的，实在是缺人啊。
沈不言很快恢复了淡然的神情。
“简历拿出来看看。”
季天霖与她对视，忽然绽放笑容：“我带了一幅画，不知道可否当成简历？”
沈不言抬眼看他：“让我瞧瞧。”
季天霖取出了一幅画轴展开，一幅秀丽的风景画映入眼帘。
沈不言稍稍往后退了一步，心中为之一震。
夕阳西下，落单的船只停泊在港口，凌乱的色彩点汇聚成不同的光束，给人以恍惚朦胧的美感，仿佛让人身临其境，亲身感受画家眼中的那一瞬间的印象。
堪称完美。
沈不言注意到，画作的右下角标了一个花体字母。
L。
沈不言不可置信地望向季天霖：“您是画家L？”
画家L，师承名家帕洛斯先生，是近几年画坛中的新起之秀。据传闻，他在二十岁的时候已经身价过亿，跻身本国最有名的当代画家前列。
可是，L从不接受采访，也不出席活动，偶尔参加画展，因此他的真实身份极少有人知晓。
沈不言不由得怀疑，眼前这个人真的是画家L吗？
出人意料的是，对方似乎看出了沈不言的疑虑，爽快地把画交给她拿去鉴定。
找了专家鉴定以后，沈不言确定这副画出自画家L之手。
沈不言没想到，她竟然轻而易举地见到了这位画坛上赫赫有名的神秘人物。
要是把他揽到旗下，那她就发了！
她仿佛看到大把钞票滚滚而来，嘴角克制不住地翘了起来。
“季先生，快请坐。”沈不言热情地拉着季天霖进了招待室，叫人为他上了一杯好茶。
季天霖颇有风度地坐下：“沈小姐，您觉得签约有问题吗？”
“没问题，没问题，最好我们赶紧把合约签了！”
季天霖颔首：“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估计是谈工资待遇问题吧。沈不言心想。
“您说，只要不过分，K画廊都能满足您。”
季天霖慢条斯理地拿出一份文件推到了她面前。
沈不言默读几行后，指着一行字抬眸看他：“这条是什么意思？”
季天霖：“文件上白纸黑字写得很清楚，我同意签约的条件之一就是您同意做我三个月的模特。”
沈不言：……
这是在做什么？
“我对人体艺术这方面没什么经验，还是别了吧。”沈不言缓了缓神，真诚提议。
“放心，我不需要你做裸模。”季天霖淡淡地说。
大哥，你的思维不要跳跃得那么远好吗？
“我为你找漂亮的模特吧，帅哥美女任你挑选。”沈不言退了一步。
“可我不喜欢帅哥，也不喜欢美女。”
季天霖唇角微扬，低笑一声：“我只要你。”
沈不言微微一怔。
画家L的性格果然和传闻中一样……固执得很。
沈不言叹了口气，她为了治病在莱茵山上买下一栋别墅，独居至今。现在有个陌生人说想住进来，岂不是扰了她平静的生活？
见沈不言仍在犹豫，季天霖眉梢一挑，低沉的声线带着诱惑：“签下我，我能为你赚很多很多的钱。”
沈不言眸子黯下，忽地抬头静静地看着闫鑫道：“你以为我是见钱眼开的人吗？”
季天霖琥珀色的浅瞳染上一层忧郁之色。
“我的恩师过世了，最近在办理遗产继承的事，听说我至少能拿到他三分之一的画。我早该听老师朋友的话，去他那里工作，他和老师共事已久，懂得如何运营这些宝贵的作品……”
沈不言：“季先生，我刚刚的话是玩笑话，不作数。”
开玩笑，帕洛斯先生三分之一的画！有钱不赚王八蛋！
要知道，画廊上一个签约画家被其他画廊挖墙脚了，沈不言正需要一个合适的经营人选。画家L身份神秘，又是名家帕洛斯的得意门生。若是加以炒作，一定能获得巨大的利益。
退一步想，这份协议书也没什么过分的地方。很多画廊都会为画家的衣食住行提供帮助，她帮亿点点忙……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罢了，谁跟钱过不去呢？
沈不言长吁一口气，终于妥协：“那好，我同意。”
没过几天，两人签署了画廊的合同。
两人各自留了备份，怀着不同的心思起身微笑握手：
“合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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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不言本来以为，当模特只要在画室待上几个钟头，任季天霖画就行。谁能料到，季天霖在画室里一直找不到灵感，两人就这样磨蹭到了下班。
沈不言打了个哈欠，一扭头，发现季天霖背着画具扛着行李屁颠屁颠地站在她身后，阴魂不散。
沈不言不悦地瞪他一眼：“季先生，我要回家了。”
季天霖无辜地看着她：“可是我现在有灵感了。”
沈不言：？
想到哗啦啦的小钱钱，沈不言深呼吸一口气，稍稍克制住了暴躁的情绪，尽量和颜悦色地劝道：“等明天我抽出时间来，我们再去画室创作好吗？”
季天霖摇了摇头：“灵感是转瞬即逝的，若是不好好珍惜，下次就找不到了。”
沈不言无语凝噎，这意思就是不让她回家了？
季天霖长叹一声：“我也不想让沈小姐为难，如果你不介意，要不……”
沈不言看着家里凭空多出来的画架和颜料，觉得自己一定是脑子坏了才会听信季天霖的鬼话，让他跟着自己回了家。
“沈小姐，请别动，这个姿势很完美。”季天霖的脑袋时不时地从画架后面探出来，手中的画笔沙沙地划过，在纸上勾勒出了完整清晰的线条。
沈不言皱了皱眉，揉了揉酸痛的胳膊，继续保持刚才的姿势。
“沈小姐。”
沈不言愣了一下，微微侧目。
“你似乎有点生气。”
“没有。”沈不言昧着良心应道。
季天霖温声道：“生气是可以说出来的。”
沈不言懒得出声，朝他默默地扮了个鬼脸。
“画完了。”季天霖放下了画笔，揉了揉手腕。
沈不言活动了一下身子，起身向季天霖走去，微笑道：
“让我看看……”
看到画的那一刻，沈不言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这鼻歪眼斜面部扭曲的家伙是谁？！
季天霖：“沈小姐，这就是你。”
沈不言：……
我能不承认这坨玩意儿是自己吗？
季天霖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沈小姐，难道你不觉得这个鬼脸充满了艺术的张力吗？”
沈不言：“不，我只觉得很丑。”
季天霖勾唇轻笑：“沈小姐，虽说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但你实在没必要这么说自己。”
靠，那还不是怪你！
沈不言背过身，气得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季天霖=钱，季天霖=钱，季天霖=钱……
她反复在心里念叨几次，总算压下了想要狠狠抽他的心情。
在她转身的那瞬间，季天霖撕下了素描下面的一张纸，迅速地卷了起来，塞进了包里。
沈不言回过身，尽量忍着脾气：“季先生，时间也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季天霖垂下眼眸：“我刚从国外回来，在这里没有家。”
你有没有家关我什么事？
沈不言忍不住了，反手就把季天霖推了出去，关上了大门。
呼，世界和平。
没过几秒，沈不言陷入了纠结。
就这样把这尊大佛赶出去，万一他一不高兴毁约跑了怎么办？她未来的规划岂不是都得泡汤？
沙沙，沙沙。
外面什么声音？
沈不言悄悄地掀开窗帘一角，循声望去。
只见某人形生物盘腿坐在草地上，两手合拢夹住一根枯枝，对准一根木头聚精会神地搓了起来。
钻，木，取，火？
沈不言内心一震，除了某位站在食物链顶端的男人，她行走在现代社会中就没见过还有谁胆敢用这种原始的方法生火。
更可怕的是，那根木头上竟然升起了一缕青烟……
沈不言此刻脑海中飘过了八个大字——
放火烧山，牢底坐穿。
“住手！”
沈不言义正言辞地抢走了季天霖手中的树枝和木头，用脚踩了几下，把刚刚燃起的小火苗给灭了。
“你是笨蛋吗？又不是荒野求生，玩什么火啊，很危险的！”
要是烧起来了，她麻烦大了。
季天霖对上她愤怒的眼神，扬起了一个勉强的笑。他抬头望向天空，眼里尽是落寞：“我没有爸爸，没有妈妈，对我最好的老师也走了。”
沈不言随着他的动作也抬头看去，夜色已深，墨色的天幕上划过了一颗孤独的星，灿烂的白光转瞬即逝。
季天霖幽幽的声音再次响起：“我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沈不言扭头：“我家楼上还有几个空房间，自己挑一间睡，不要上顶层阁楼。”
季天霖低下头默默地说：“我不想让你为难。”
沈不言：“机会给了，来不来随你。”
说罢转身就走。
季天霖歪头看着她别扭的背影，不自觉地勾起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