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常洵的目光落在赵少安身上:“九郎想报仇,父王给你机会。前锋营,就归你带。”
赵少安猛地单膝跪地,右手按刀:“谢父王!儿定取李开项上人头,献于帐下!”
“不止要他的头。”
赵常洵走到他面前,用靴尖轻轻碰了碰他的肩膀。
“还要让他知道,姓赵的,不是他能惹的。”
正厅外,夕阳将王府的琉璃瓦染成赤金,远处演武场传来战马嘶鸣,五万精兵已开始集结。
赵少安提着刀大步流星地往外走,眉骨上的疤在余晖里闪着狠厉的光。
他仿佛已经看到李开被自己斩于马下的模样,看到那些乡兵跪地求饶的怂样。
去年的耻辱,今日,该用血来洗了。
赵常洵站在廊下,望着小儿子的背影,又望向北方京城的方向,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
李开,天启帝,你们慢慢斗。这渔翁之利,朕笑纳了。
三日后,洛阳北门大开,五万铁骑如黑色洪流涌出,军旗上“赵”字迎风招展,直指京城。
队伍最前方,赵少安一身银甲,佩刀出鞘,刀尖的寒光比北地的霜雪更冷。
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中原大地上酝酿。
徐州城头的风带着秋意,卷着炮衣的边角猎猎作响。
工匠们正在给新铸的火炮刷最后一遍桐油,黝黑的炮身映着天光,像蛰伏的巨兽。
李开正俯身看着沙盘,指尖划过京畿一带的地形,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旅长!”
地瓜掀着披风跑上来,脸上还带着赶路的红热。
“刚截到的消息,洛阳那边动了!福王赵常洵带着五万铁骑,号称‘勤王’,正往京城赶呢!”
他把密信往沙盘边一放,急道:“这老狐狸明摆着是想捡便宜!咱们不如先动手,连夜拔了京城,省得给他钻空子!”
李开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沙土,目光望向南方。
远处的官道上,乡兵们正推着粮车操练,队列里不时传来整齐的呼号,透着一股蓄势待发的劲。
“不急。”
他淡淡道:“让弟兄们继续休整,炮营按原计划备着,不必提前启程。”
“啊?”
地瓜瞪圆了眼,抓了抓后脑勺。
“这不急?等他们到了京城,里应外合,咱们再打可就难了!”
李开拿起一根竹筹,在沙盘上圈出洛阳到京城的必经之路,虎牢关。
那里地势险要,是福王大军北上的咽喉。
“若咱们现在打京城。”
他指尖点在沙盘上的京城位置。
“天启帝那点京营不堪一击,拿下不难。可你想过没有,福王见京城易主,会怎么做?”
地瓜愣了愣:“他……他还敢来?”
“他敢不来才怪。”
李开笑了笑,竹筹转向洛阳。
“赵常洵盼这机会盼了十年,可他最怕的是‘师出无名’。咱们若占了京城,他立马能改口说咱们是‘叛逆’,自己是‘保皇’,然后缩回洛阳,借着‘勤王’的名头招兵买马,反倒成了咱们的后患。”
他把竹筹往沙盘中央一插,正插在汴梁地界。
那里是徐州到京城的中途,也是福王大军必经的开阔地。
“可若咱们等着。”
李开的声音沉下来:“等他过了虎牢关,离京城只剩百里,再告诉他‘京城未破,李开仍在’,你说他来不来?”
地瓜眨了眨眼,忽然一拍大腿:“他得来!他要是不来,‘勤王’的戏就演砸了,洛阳的兵、天下的人,都得戳他脊梁骨!”
“不止。”
李开点头,目光锐利如刀:“他赵常洵自负得很,觉得五万铁骑能碾平咱们这六千乡兵。去年他九儿子赵少安吃了亏,他心里憋着气呢。咱们就在汴梁摆开阵势,让他觉得能一举擒了我,既能向天启帝邀功,又能报儿子的仇,还能顺手夺了江山,这饵,他咽得下去。”
地瓜这才明白过来,可还是有些发紧:“那咱们不成靶子了?五万对六千,就算有火炮,也险得很啊。”
“险,才有意思。”
李开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望向操练的队伍。
“帖木儿十万铁骑,咱们能驯;赵常洵这点家底,还掀不起大浪。关键是要把他引出洛阳的老巢,在开阔地解决掉。不然留着他在河南盘根错节,将来咱们治天下,他就是颗毒瘤。”
他扬声对亲兵道:“传我令,大军明日拔营,向汴梁进发。告诉弟兄们,这一战,不单是为了京城,是为了把所有魑魅魍魉,都扫干净。”
亲兵领命而去,地瓜看着李开的背影,忽然觉得自家旅长身上那股气,比城头的风还要沉。
他原以为打仗就是往前冲,现在才懂,有时候等一等,比冲得猛更有章法。
“那……京城那边怎么办?”
地瓜又问:“天启帝要是跟福王搭上线,咱们腹背受敌咋办?”
李开从箭壶里抽出一支箭,搭在弓上,对着远处的靶心拉满。弓弦嗡鸣,箭羽破空而去,正中靶心。
“天启帝?”
他收了弓,嘴角勾起一抹冷峭:“他现在就是惊弓之鸟,既怕咱们打进去,又怕福王反戈。咱们在汴梁一扎营,他只会缩在宫里发抖,哪敢动弹?”
夕阳西斜,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布满沟壑的沙盘上,像一幅未完成的战局图。
地瓜望着南方,仿佛已经看到福王的铁骑正踏着尘土而来,看到赵少安眉骨上的疤在阳光下闪着凶光。
他握紧了腰间的火铳,枪托的凉意顺着掌心往上爬,心里却踏实了。
旅长说等,那就等。
等那只贪心的狐狸,钻进早就备好的网里。
三日后,汴梁城外,玄色的营帐连绵十里。
李开的六千乡兵列阵于旷野,火炮阵前的土地被碾得坚实,黑洞洞的炮口对着南方的官道,像一群蓄势待发的猛兽。
而南方的地平线上,已隐隐泛起烟尘。
一场以饵诱虎的对决,即将拉开序幕。
汴梁城外的旷野上,风卷着枯草掠过大地,将两军阵前的肃杀之气吹得愈发浓重。
李开的六千乡兵列成三排横阵,玄色军服在风中猎猎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