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太医暗自琢磨了一阵。
既然孟南枝不想多谈,就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转而笑道:“下官也是想着将军的伤势牵动众人心弦,毕竟他为国效力多年,却落下如此……”
“不过夫人说得对,这些事确实不该我们过多操心。既然夫人身子无恙,下官便已放心,这就告退了。”
洪太医言罢,拱手行礼。
孟南枝示意月芹送他出府。
待他们离开,孟南枝垂眸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右手掌心。
已经过了一日,那份灼热的触感却好似怎么也无法消散。
脑中不自觉浮现谢归舟的脸,和他次次毫不掩饰地灼热视线。
孟南枝抬手按住因过速跳动微涨的心口,轻阖眼帘。
她对谢归舟并非真的无动于衷,而是于嬷嬷来探她,已经代表了皇后娘娘的意见。
说起她的往事,又何尝不是在提点她曾婚有子的事实。
她与谢归舟中间的那层隔阂,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忽视的。
所以即便确认自己有一点心动,孟南枝也深知不能任性妄为,更不能任由那种情绪肆意蔓延。
谢归舟,他应该按照皇后娘娘的意愿好好诊治,寻一适龄女子,为谢家诞下子嗣。
她孟南枝,并不合适。
窗外阴沉的天色,映得屋内略显压抑般。
孟南枝站起身走到厅外,凉风夹杂着湿润的气息扑面而来,稍稍驱散了些许燥闷。
庭院里的落叶被秋风卷起,在空中打着旋儿,落在青石地面上。
“夫人,披件外衣吧。”送洪太医回来的月芹见状小跑过来。
夫人刚好,吹不得凉风。
孟南枝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
月芹却依旧不放心,转身去取了一件薄披风回来,小心翼翼地为她披上。
将军谢归舟心悦夫人,曹国公府想与夫人联姻,这已是现在京都众人皆知的事。
夫人虽然在之前都明确拒绝了,但月芹这段时间敏锐地觉察到,夫人待谢归舟和曹景行还是有些不同的。
具体怎么说呢。
夫人在曹景行面前没有什么变化,还是和之前一样客气。
但在谢归舟面前,却多了点不自觉的熟惗与任性。
可眼下,不知道是不是月芹的错觉,她觉得夫人好像在刻意疏远将军。
看着孟南枝依在门口发怔的神情,月芹忍不住关切地说道:“夫人,您若是心里有事,不妨与奴婢说说。”
“没什么事。”
孟南枝收回视线,又抬目看了眼阴沉的天气,转身回到厅内。
洪太医送的锦盒还搁置在桌案上,孟南枝打开,里面是一枚精致的玉佩。
通体碧绿,雕工细腻,一看就是用了心。
孟南枝将玉佩重新放回盒中,合上盖子,递给月芹,“你守了一夜,把这个记完帐后,就去歇着吧,唤月满过来。”
月芹接过锦盒,福身应下:“是,夫人。”
……
从孟府出来的洪太医再一次溜弯溜到了将军府。
不是他非要来,而是谢归舟得知孟南枝生病后,要求他每日为她探病后都要过来亲口向他报备。
当然,这个也是他来将军府的借口。
因为他实在是好奇,医圣是怎么给在他看来没病的谢归舟治病的。
谢归舟又是怎么瞒过诸多名医,让他们以为他是有病的。
谢归舟“生病”那一年,洪太医才入太医院没两年,论他的资历,还轮不到给谢归舟看病。
所以对谢归舟的病情只听传闻,却从未亲自诊断过。
直到孟南枝回来,在平阳公府被诬陷的那一晚,他才算是第一次把上谢归舟的脉搏。
那火热的起势之脉,洪太医现在还记忆尤新。
太燥,太猛了。
洪太医实是是想象不到,谢归舟究竟是用了多大的耐力,才能忍下来这么多年,不仅不娶妻,身边还没有一个妾室、通房的。
放在正常人身上,怕是憋都要憋坏了。
医圣是皇后娘娘秘密请回京的,为谢归舟诊治也是在私下进行。
为的也是怕真的诊治不好,再一次把谢归舟送到世家夫人饭后的闲言茶谈。
所以洪太医哪怕是到了将军府,也不能明着到现场观看医圣是怎么为谢归舟诊治的。
他被管家请到了待客厅,一边独自悠闲地喝着茶,一边琢磨着等会儿要怎么开口和将军说,替他把脉,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
正思索间,皮肤黝黑的百万,穿了一身湛蓝色的衣服,满身冒汗地进了厅堂。
“洪太医,你怎么来了?可是探望将军?”
洪太医起身对他拱了拱手,看着他额头往下滴的汗珠,道:“百校尉好,你这是忙什么去了?”
百万走到桌前,拎起茶壶豪饮了几杯水,才道:“别提了,被将军罚着每日沿着将军府跑一百圈,可把我累死了。”
洪太医顺嘴道:“不知校尉是因何被罚?”
百万闻言愣了一下,“我不知道啊。”
对啊,他为什么被罚?
他天天被将军罚习惯了,竟然忘了问将军为什么罚他。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洪太医继续尴聊:“那校尉被罚之前可是发生了何事?”
“也没发生什么事啊。”百万挠了挠头,仔细回想昨日被将军罚之前他都干了什么。
不就和将军一起去了趟官署么,他好像没犯什么错吧。
突然,他挠头的动作顿了一下,“我想起来了,我昨日在官署遇见了孟夫人,喊了孟夫人一嘴,结果回来就被将军给处罚了。”
洪太医问道:“孟夫人?”
“对。”百万点头,“就是孟夫人,我和将军刚出官署就见孟夫人在门口等着呢,我还以为孟夫人是在等将军。”
“说起来,还有点奇怪,孟南枝以前待我可好了,还给我制了衣服,可我昨日喊她时,她都没理我。”
“孟夫人还给你制了新衣?”洪太医有些不信。
“就我现在穿着这件就是。”百万拉了拉身上的衣服,一脸自得,“孟夫人感谢我对世子的救命之恩,特地给我制的,怎么样?好看吧。”
洪太医笑着拍马屁,“好看,校尉穿着这身特制的衣裳,更显气宇轩昂。”
被夸的百万挺了挺胸膛,“那是。”
洪太医却是眼睛亮得屁股都坐不稳了。
这都给将军身边的侍卫做新衣了,还能自称外人?
怕不是两个有情人生了矛盾。
他眼珠微转,开口道:“百校尉,我大概知道你为什么被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