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一坐，他整个人就像被夺舍了一般，心不在焉的，耳尖呈现透明的红，甚至能看到里面的血管。
顾方白摇头，“没事。”
温老爷子一脸疑色，余光扫到了坐在沙发上抿茶的温湄，联想到两人待在一个茶室，忽然明白了什么。
他咳了咳，“顾少，咱们继续？”
“好。”
傍晚时，流光提着一些水果过来，最高兴的人还属原野，整个人恨不得贴在流光的身上。
只是流光表情一直淡淡，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
温湄站在二楼，见到这一幕，不禁露出一笑，“原野这是看上流光了？”
“他小子喜欢流光，可惜，流光对他一直平平淡淡的。”顾方白不疾不徐地说。
“唉，我看他只能空欢喜一场了。”
温湄看得真切，流光不会喜欢原野。
“话说回来，你二婶怎么回事？老是针对你。”顾方白留意到两人客厅那一幕，针锋相对，谁也不让着谁。
“她就是这样，见不得我好，昨天爷爷把公司交到我手上，她不满意，这两天时不时对我发难。”温湄心如止水，一颗小石子丢进水里也荡不起水波。
“这样你都能忍？”顾方白有些错愕，他见识过她二婶的嘴，什么脏话都说得出来。
温湄失笑，“不是忍，而是没想好用什么办法对付她。”
温绍权做的孽，二婶大概率也是知道的，不过以她这个脑子，应该没有参与策划，但一定是赞同的。
她从来不是个善人。
十三岁的少女，胆大包天抓毒蛇，眼里的愤怒化作了实质，阴郁的气息笼罩着她全身，仿佛恶鬼一般。
二十五岁的她，敛去周身的气息，变得从容恬淡，本质却没有改变。
杀父杀母之仇，不能不报，当做出决定的那一刻，温湄就没有打算放过任何人。
她暂时不动二叔，若一刀毙命，便没了报仇的快感。
她的父母在水里挣扎了多久，她不清楚，但她知道水涌入鼻腔的感受，身体距离的撕裂感和灼烧感，她这辈子不愿意再想。
她父母是痛苦的死，她为什么要让温绍权死得痛快，她要让他的一切都失去，让他受到应有的惩罚。
“阿湄，我希望你不要被仇恨蒙蔽。”
他认识的温湄是一个极其理智的女孩，从来不会失控。
仇恨会代替理智，会蒙蔽清澈的双眼。
温湄勾唇浅笑，玻璃般透亮眸子仿佛能洞察人心，直愣愣地看着顾方白的双眼，“我不会的，我清楚我要做什么，顾方白，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放心，不会有那一天。”
两人走下楼，一道道精致的饭菜被抬上了桌，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勾起深处的食欲蠢蠢欲动。
因为顾方白的到来，今年的年夜饭异常丰盛，厨师拿出了看家本领，犹如一顿满汉全席。
温老爷子坐在主位，尽着地主之谊，“顾公子，你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再添加的？”
“温老，菜已经够丰富了，甚至比顾家过年时还要丰盛。”顾方白对吃的不怎么挑，能吃就行。
“那就好，坐下吃饭吧。”
饭桌上，大家安安静静地动着筷子，谁也不想找谁的不快。
这可是顾家的人，就算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惹顾方白，就算二婶再不满，也只敢在温湄面前跳一跳，不敢舞到顾方白面前。
温绍权夹了一块排骨，小心翼翼开口：“爸爸，明天菩提寺上香，只是这雪还没有化，又要诚心诚意，一阶一阶走上去，我怕您的身体会受不了。”
温老爷子点头，“也是这个道理，有这个心就好了，你们几个小辈去吧。”
温家每年过年都有这个传统，初一的时候全家一起上香拜佛，其实在港城，这个传统并不少见。
一道初一，菩提寺便络绎不绝，有时甚至需要排队。
菩提寺对许多港城人来说，是神一般的存在，很灵验，人人都扎堆去那儿。
温老爷子扭头看向温湄，“湄湄，你许久没有去菩提寺了，明天也跟着一起吧。”
“爷爷，我会去的。”
她自从嫁到陆家之后，就不去菩提寺了，虽然她并不信神佛之说，但去挂一条彩带也是可以的。
饭后，顾方白和温老爷子寒暄了几句，便带着恋恋不舍的原野先离开了。
夜空如洗，一轮明月高高挂在空中，洒下万缕清辉。
清冷的月色下，石子路反射着青白的月光，两人走在路上，慢悠悠的。
原野意兴阑珊，本以为能和和流光说说话，结果她什么都不说，一点进展都没有。
“先生，我们这就回去？”
“不然？就在这儿，她也不会理你。”
“……”
他们没有开车，蔷薇园又在半山腰上，走下去还得十多分钟。
天空又断断续续开始飘雪了，冷风呼呼地吹过两人的脸颊，刮得生疼。
“原野，我们明天去菩提寺。”
“可你以前不是一向不信这些的吗？老爷每次让你去，你都说拒绝了。”原野这个榆木脑袋，没理解他的意思。
“我说的是我们，只有我和你，不和爷爷一起。”
“啊？”
他们又不信这些，过去人挤人，好玩吗？
“明天去就是，别想那么多。”
路灯底下，他拿出一根烟，火舌舔过烟头，缭绕的烟雾仿佛成了形，一圈一圈飘向空中。
鼻尖似乎还萦绕着她身上那股淡淡的清香，在脑海中久久难以忘怀。
雪花落在肩头，黑白相交，格外分明。
网约车停在两人面前，他才掐灭了手中的烟头，坐了上去。
“少爷，其实你不必如此，你喜欢温小姐，为何不直接告诉她？”
喜欢是一个多么直白的情绪，泾渭分明，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的，无论如何都喜欢不起来。
“原野，我有我的顾虑，别管了。”
“真不知道你在顾虑什么，还好你不像温小姐的前夫，否则的话，她才懒得和你交好。”原野小声吐槽。
顾方白失声一笑，没有回答，黑眸望着远处的瞭望塔，内心一片苍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