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幸好我记性不差,所以很快就找到了地丁草。
我本想着脚程快一点,赶回去,那小兵的化脓的伤口也能少吃一点点苦。
可刚往回赶了没几步,轻巧的破空声却打破了山林间静谧的空气。
我根本来不及反应,被赵元昭一拉一带,整个人就扑进了他的怀里。
一支箭矢将将从我耳边擦过。
那箭尖上带着小指粗的倒钩,这是匈奴人这几年所特制的。
我顿时反应过来,我们这是遇上匈奴人的埋伏了。
「走!」赵元昭狠狠拽住我的手腕。
身后不远处,有匈奴人嚣张地叫嚣的声音,我听不懂他们在喊些什么。
大抵应该是绝不能放走我们的意思吧。
我第一次感觉到了害怕。
慌乱之中,我虽丢下背篓,却还是不忘往身前衣服里胡乱塞了一把地丁草。
好在,匈奴人距离我们尚且有些距离,赵元昭身强力壮,我对这一片的地形又还算熟悉。
虽然,时不时有箭矢从我们身边擦过,我们和那群匈奴兵之间的距离却越拉越远。
不过,等我们完全摆脱匈奴人的纠缠,天色已经发黑,离回军营的路也有些远。
于是,为了保险起见,我和赵元昭不得不就近找了一个山洞栖身,先对付一晚上。
赵元昭随手捡了些枯枝,燃了一个火堆。
然而在漏风的山洞里,那个火堆多少显得有些岌岌可危。
赵元昭示意我往里走走,自己却在山洞口的位置坐了下来。
我刚想喊他进来,突然意识到,他这是拿自己的身子挡住了洞口钻进来的大半冷风,不由得心生感激。
路过他身边的时候,我用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说了一句:「有劳。」
想不到,他居然一字一顿地答:「应该的。」
他是堂堂大将军,我只是一个区区小军医,这又算哪门子的应该啊。
火光映照下,赵元昭的侧脸线条清晰得就如刀刻斧凿的一般。
我看着这张脸,突然想起来,他好像才是我手术刀下第一个病人。
6
那时候,我跟在师父身边已经两年多了,分药和煎药的事早就做得驾轻就熟。
但清理伤口和缝合这些事,我大多只在师父边上打打下手。
可那日师父忙不过来,我便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偏偏几个受伤的士兵都是老兵,知道我有几斤几两,看我过来难免有些发慌。
他们一慌,我的腿也跟着打颤,连手都有些抖,却强自镇定:「这一个个的,倒是过来啊,这伤还治不治了。」
「我先来。」一个浑厚沉稳的声音打破沉默。
我有些心虚的心这才稍稍平复下来,心里只想着赶紧缝,赶紧好。
好在,我手法虽然生疏,还不小心戳歪了两针,但伤口也算处理得及时又得当。
难得那人也很配合,我偶尔手抖,下手难免失了轻重,他也是连哼都不哼一声。
有了第一个「小白鼠」,接下来的士兵便都乖乖排队等着我治疗,我的手法自然也就娴熟起来。
等给最后一个士兵缝好伤口,我大大舒了一口气。
抬头看到是平时会和我搭上几句话的张副将,随口就道:「你看,我的技术也不差的。」
张副将却讪讪地说:「将军你都敢治,确实挺有胆子。」
「我……我几时治过将军了?」
「就刚刚第一个啊。」张副将轻飘飘地说。
我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满脑子就只剩下一个念头:我刚刚到底是歪了两针,还是三针?
从此之后,我每回见到赵元昭,都像只鹌鹑一样低着头走。
不过,人家一个大将军,每日忙得焦头烂额的,其实压根也顾不上我。
但这么一来,好像也就能理解,为什么他每次见到我都一副老大不放心的样子了
想着几年前的往事,靠在有些湿冷和发硬的洞壁上,我渐渐睡去。
「陆淮……陆淮……」我睡得不太安稳,迷迷糊糊之间总觉得有什么人在喊我。
费力地睁开眼睛,眼前赵元昭的脸突然放大了好几倍出现在我眼前。
我的睡意顿时去了一大半。
「将军。」我试探着叫了他两声,试图用手隔开我们之间的距离。
我的右手一碰到他的后背,就感觉到一阵黏腻,是血!
他刚刚一直把我护在身前,大概是后背被箭上的倒刺给刮到了。
这个赵元昭也真是的,受伤了怎么不早说,难道确实不放心我的医术?
我只能挣扎着从他的手臂下钻了出去,绕到他的背后,查看他的伤势。
伤口倒是不深,想来是因为我们始终和匈奴人相距甚远。
若不是那箭头上的倒刺厉害,这点皮肉伤的确都不值得他哼一声。
可赵元昭现在的状况看起来实在不对劲。
我心下一惊,才意识到,那刺上多半是有毒药!
可随着仔细检查一番,我的脸色却一点一点变得比赵元昭还要难看。
都说匈奴人好战,不善用毒,现在看来未必啊。
这大部分的毒药都有相克的草药解毒,可眼下赵元昭中的分明是……
也对,这手段才算阴毒。
都知道他赵家军军规森严,这种情况下,这味解药……好像确实才是最难寻的。
若那匈奴人往后都往箭上涂这东西,恐怕也很棘手。
但眼前最棘手的,无疑是已经中了毒的赵元昭。
由于面色越来越潮红,他整个人的神志似乎已经越来越不清醒了……
7
第二天,赵元昭醒得有些迟。
他走出山洞的时候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恍惚,而我手中握着那一小捧地丁草背风而立。
「陆军医,昨夜睡得可还好?」赵元昭直直地盯着我。
那眼神似乎要把我看穿。
想到昨夜和他……我的脸色有些不自然。
可他昨天除了中毒,当着风口坐了许久,确实也有些风寒高热,神志很是迷糊。
我咬了咬唇,昨夜,事后我已经尽量清理了所有的痕迹了。
何况此刻我们两人都穿戴整齐。
我在他眼前,合该还是那个像小鹌鹑似的小军医。
我就不信了,有些话,他能拉得下脸来问出口。
就算他真记得些什么,八成也会当作一个羞于对人启齿的绮梦吧。
虽然我在心里不断宽慰着自己。但心里还是一阵阵地发慌,一颗心差点就从嗓子眼直接蹦出来了。
一旦我的女子身份曝光,首先等着我的,应该就是森严的军法。
我可不觉得赵元昭会因为我与他有了……之亲,又或者对他有救命之恩,就对我法外开恩。
那个时候别说十五两银子了,我这条小命都保不住。
「我一向浅眠,小睡片刻便好。」我淡淡答,「倒是将军受了伤,发了高热,我虽给你处理和包扎了伤口……」
「但我们还是快些赶回军营,让师父瞧瞧才稳妥。这些地丁草也得尽快带回去。」
说完,我也不等他,就埋头往前赶路。
我虽然不敢回头,但却知道赵元昭一直跟在我身后不远不近的地方。
我俩就这样一路无话回到了军营。
8
我彻夜未归,师父差一点就大动肝火。
但瞥见我身后的赵元昭,他生生把话又给咽了回去。
「赵将军受伤了?」师父果然眼尖,虽然赵元昭伤在后背,他还是一眼就瞧出了端倪。
「嗯。」赵元昭眼睛的余光扫了我一眼。
「遇上了几个匈奴蛮子,擦破点皮,陆小军医已经给处理过了,不碍……」
我心思一动,也顾不上规矩不规矩了,脱口便喊:「还是让师父再看看吧……山里草药有限,我怕……处理得不当。」
这话一出,师父和赵元昭齐齐转过头来看我。
我……我这也是没有办法啊。
若不对匈奴人在箭上涂的药早做准备,我的身份似乎还是有暴露的风险。
这件事,我只能求助师父,可眼下的形势,偏偏又不能明说。
果然,师父给赵元昭重新处理好伤口之后,脸色青黑地找到了我。
「你……那种药……你……」师父指着我半天,尽管他满脸都是痛色,却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我当初把你带到军营……还是害了你啊,你终归……是个女子。」
这些年来,师父一直对我的女子身份,比我自己还讳莫如深。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他口中说出这样的话来。
鼻头莫名一酸,我的声音里也带了鼻音:「陆淮……愿意的……只求师父你再帮我一次。让我顺顺利利拿到银子就好。」
「你确定将军没有发现?毕竟你们……」师父担忧地看了我一眼,「再说了,万一……」
「将军昨夜发了高热,还有……我算过日子,不会的。」我回答得言简意赅,但很肯定。
师父没有再说什么。
等他离开后好一会儿,我才发现自己脸上竟是凉凉的一片。
我……哭了。
要知道……就算当年爹发卖我的时候,我也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平心而论,我的确是自愿救的赵元昭。
他,还有他的赵家军大齐百姓最有利的屏障和保障,我甚至有些庆幸我有机会能救下他。
可……师父说得对,我终归是个女子。
还好,还有297天,我就能归家去找我的阿娘和小妹了。
其他的,都不重要。
9
这段时间,我一直和师父连夜在配制药丸,
师父的医术高超,他在一本古籍里瞧到过一张可以抑制媚药发作的方子,便依照方子制了药丸,以备不时之需。
另外一件事,也让我稍稍放宽了心。
不知什么原因,前段时间来伤兵营来得很勤的赵元昭,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出现了。
以前,我因为怕他,便总想着要绕着他走。
现在……总觉得似乎他也在避着我,这样……甚好。
不知是不是因为放下了心,连带着我的胃口也跟着好了一些。
日子就这样不咸不淡又过去了一个来月。
那日,师父同我说,他听闻匈奴已经有了歇战之意,他想趁着这段时间两边战事没有这么吃紧,去采买一些药材。
顺带,亲自把我最近攒下的银钱送回家。
我心中雀跃,师父亲自去送,我便能仔仔细细多问些我阿娘和小妹的近况了。
师父大约也是希望我的生活多些盼头和希冀,他的良苦用心,我明白的。
可,我却忘了,何为乐极生悲。
我本来只是闲来无事,一时兴起才随手给自己搭了一下脉。
可……
可是……
我似乎是诊出了滑脉!
我脑中嗡的一声,顿时只剩一片空白,只能强自镇定下来,又给自己号了一遍脉。
这些年,我没白跟师父学医。
即便是随手切的脉象也没有错。
可我又好像又白白学了这么多年的医术了。
否则,怎么会到了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居然……怀孕了呢?
也是,我基本没有任何怀孕的迹象,恶心,呕吐,嗜睡,乏力……统统没有,再加上本就身形瘦小,身材也没什么变化。
唯一的一点表现便是我的葵水,好像一直没来。
可在军营里,每次来葵水,都让我头疼不已,再加上这段忙于药丸之事……
我便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再说了,我算过日子的,事后自己还悄悄喝了汤药,怎么就……
10
这个孩子留不得!
尽管我的第一反应就是逃,赶紧逃,但冷静下来之后,我还是暗暗下了决定。
趁着师父不在,我悄悄给自己抓了一副落胎药。
我原本是打算趁着这几日空,吃了药,就对师父称是来了葵水遮掩过去。
哪知道,计划赶不上变化。
消停了几天的匈奴人,居然在这天夜里,突然发难。
他们倒是没有用之前我和赵元昭遇到的那种阴损的药,而是开展了一个所谓的「猎杀比赛」。
匈奴人本就好战,现在他们竟以每个士兵斩杀的人数作为比赛和奖励的依据。
这下,双方的交战陡然变得激烈了起来。
伤亡人数开始直线上升。
我不得不把那包落胎药先妥善收好,尽量集中精神先协助师父处理好眼下的事。
可我觉得,若不是忙得实在顾不上我,师父应该已经瞧出了什么端倪。
毕竟,最近,每次闻到血腥味儿,我已经越来越压不住自己想要呕吐的冲动了。
今天,就连一向心大的张副将都调侃我,怎么突然好似刚进营那会儿怕起血来了。
我一抬头,刚好就瞥见师父深幽而探究的目光……
胃里那种翻江倒海的感觉顿时汹涌而来,我实是再也忍不住,只能把心一横,冲出帐篷先不管不顾地大吐特吐起来。
当时师父什么也没说。
可当天夜里,一回帐子,还不等我反应过来,他沉着一张脸就抓过了我的腕子。
我本来就不太好看的脸色,顿时煞白如纸。
干脆把眼一闭,听天由命。
我早该想到的,这事儿,单单想要瞒过师父就不大容易。
11
我原以为,师父会大发雷霆。
可他却只让我先去休息。
见他如此,我不知他到底是作何打算,也就愈发不敢多问什么。
接连三日,除了救治伤员,我连一个字都不敢同他多说。
第四日,连番激战后,听说连将军赵元昭也挂了彩。
我之所以只是「听说」,那是因为他并没有被送到伤兵营来,而是由张副将来把师父单独唤进了将军大帐。
师父是不到晌午时分去的,可天色黑透也没有回来。
我不由得心慌得更加厉害了。
不知是赵元昭的伤势过重,还是师父……
就在我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却又不敢表现出来半分的时候,赵元昭居然带着一小队人,快马加鞭出了军营,而师父终于面色沉沉地找到了我。
我以为师父已经想好了要怎么处置我,甚至很有可能趁着赵元昭不在赶紧把我送出军营。
可没有想到,他开口便先和我说了这么一句:「朝廷急召赵将军回去了。」
我一时不及反应,脱口便道:「如今匈奴突然猛攻,这个时候把赵将军召回去,岂不是让这数万士兵群龙无首?」
「这恐怕是朝廷和匈奴停战的条件之一。」师父叹了口气,这些年,我甚少在他的脸上看到此刻这般颓然的神色,「这一去,怕是有去无回了。」
有去无回?
我突然明白过来,他赵元昭,抑或是这数万精锐的赵家军,朝廷这是决定势必舍弃一个来向匈奴示好求和了。
可我又不明白了。
这些年赵家军和匈奴数年交战,从未落过下风。
前方浴血奋战,拿命在拼的将士们都不曾后退半分,那些远在京城的皇亲贵胄到底是在怕什么。
也许,比战争更残酷,更可怕的东西一直都是权柄。
我只觉一股细细密密的凉意从脚底直窜上来,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连师父喊我都没能回神。
因为我隐隐觉得:赵元昭……回不来了。
「陆淮,这是赵将军临走给你的信。」师父的声音像是穿过千山万水才飘进我的耳朵,「我已和赵将军坦白了你女子的身份,不过你有孕之事,师父没有说……」
12
赵元昭居然给我留下了一封信!
信中寥寥数语,字迹潦草,大约是临行前从师父这里知道了我的女子身份,这才匆匆写下。
苍劲的字迹透着力道,简单直接,却算不得热烈。
原来赵元昭早早就已经注意到了我这个身材略显瘦小,但透着股倔强的小军医了。
只是先前他不知我是女子,只是觉得自己对我的那一点关注,是他心底不可轻易宣之于口的一点点隐秘。
如今,得知我是女子,他心甚喜,但他不知这是不是就是心悦女子之意。
他只说,若是此番有命归来,与我当面再谈,若真有缘,兴许可盼细水长流。
最后随信他还附上了一枚玉佩。
但这不是什么定情之物,他只是嘱咐我,可以将这玉佩典卖,换了银钱可以先将阿娘和小妹接到一起安置妥当。
我把信妥帖收好。
这信不长,这几日,一到入夜,我便拿出来瞧上一遍,心中大致内容已然了然于胸。
不必再担心女子身份被揭穿,安顿阿娘和小妹的银子也有了着落,我心中原本的大石应该算是落了地。
可不知是不是因为害喜的反应越来越明显,我胸前开始觉得堵得慌,仿佛多了几页薄薄的信纸,就能压得我透不过气来。
我自然是盼着昭元昭能够平安归来的。
他信中所说的细水长流,我从来不敢细想。
一个区区十五两银子的梦,我颤颤巍巍,做了快八年。
我不敢奢望,有更好的结果。
13
事实上,老天爷也没有给我这样的机会。
赵元昭返京半个月后,京城传回他的死讯。朝廷给的理由很是敷衍:突发恶疾。
这一边,将军身死,全军素缟。
另一头,匈奴已经派人议和。
于是,朝廷遣了个什么御史来,说是整顿军务。
也是,既然都不打仗了,能少养一个兵,就少养一个兵。
毕竟对有些人来说,省出来的白花银,在京城最豪华的酒楼里哪怕是多吃一顿席面也是好的。
没了赵元昭,那额外的十五两银子朝廷自然不会认了。
此时,距离我原本心心念念的,能够领银子回乡的日子,还有199天。
不过,就算朝廷还肯发那笔银子,我应该也不会选择继续留在这里了。
大部分的赵家军应该同我都是一样的想法。
他们中,有陪在赵元昭身边近十年的张副将,也有刚入伍还没上过阵的新兵蛋子。
看着这些人或独自一人,或三五成群地陆陆续续离开军营,朝廷派来的御史看起来心情非常不错。
大概是因为,赵元昭没了,赵家军也没了。
14
没有多少犹豫,离开军营后,我就卖了赵元昭留下的玉佩,换了十两银子。
在师父和张副将的帮助下,把阿娘和小妹接出来的事还算顺利。
我们选择离开了家乡,母女三人在一处还算山清水秀的小村落重新落了脚。
余生,只盼能粗茶淡饭地过完就好。
是的,只有我们母女三人。
我没能留下那个孩子。
我和赵元昭之间有过肌肤之亲,甚至夫妻之实,大约也有过一丝来不及生根发芽的情愫。
但是,距离不离不弃的情爱,还差了那么一步。
那些话本子里,战火纷飞下,才子佳人轰轰烈烈的爱情故事不是没有,只是……少之又少。
乱世之下,我们大多数人,压根没有机会来得及知道情爱为何物。
譬如我,譬如赵元昭,譬如那数万赵家军。
时间,世道,现实都不允许。
15
我叫陆淮,曾在威名赫赫的赵家军当过近八年的随军军医,军中不少士兵都愿意喊我一声「陆小军医」。
后来,赵家军没了。
而我,从陆淮又变回了一个普通的村妇,陆坏。
那是我爹知道我只是个女孩后,随口就给我起的名字。
我没有成亲,没有夫君,但我曾经有过一个孩子。
许是知道我没有那么想要他,在我和家人颠沛着搬家的时候,我失去了他。
所以,我不知他是男是女。
但我把自己这些年来一直挂在脖子上的三枚铜钱和他埋在了一起。
因为我一直都记得,当年就是因为我师父身上多掏出了这三枚铜钱,我爹才同意把我卖给了他。
跟师傅在军营里的这八年,看似动荡不安,提心吊胆,但这其实是我这辈子过得最踏实,最有盼头的八年。
只是很遗憾,这个梦,在最美好的那一刻,碎得猝不及防。
我一直觉得,我的孩子没能来到这个世上,是因为这个乱世之下,总归是少了那么一点希望。
所以,下一世,我想把这三枚铜钱的希望留给他。